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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观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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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观介绍

2021-05-10

章节目录:故事1 | 故事2 | 故事3 | 故事4 | 故事5 | 故事6 | 故事7| 故事8| 故事9| 番外篇

故事1 沙耶·阿尔瓦的疯狂

作者:Roderick Leeuwenhart

  梵蒂冈城,公元1083年8月12日

  今日我拜访了教皇陛下,虽然过程并不怎么美好。更确切地来说,正如他的管家冷冷地告诉我的那样,我只有得到教皇陛下应允后,才能觐见。他开始怀疑我,怀疑我这位忠实的主教,难道我已经不再是他忠实的主教了吗?我厌恶进入梵蒂冈华丽的王宫里,向权力鞠躬、亲吻教皇那镶满宝石的戒指,这些行为令我作呕,仿佛我与那些低贱的平民一般,毫无二致!

  老教皇和我详细地讲述着他那宝贵的神之手骑士团。

  “欧洲是一个到处充满着宗教异端的大陆,更为糟糕的是,它笼罩在世俗的统治阴影下。我早晚会驱逐他们,让所有异端破灭粉碎。”

  “有些人,”我打断他说,“他们把这叫做异端审判。”

  “你是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难道不是吗?沙耶·阿尔瓦?”老教皇突然提高了嗓音质问我。“关于农村地区出现恶魔的报道已经相当清楚。我们皇家宫廷公正的统治正在与罗马教廷逐渐疏离,这一切是巧合吗?不,主教,无论出现在农村的是什么,它都正在蔓延。骑士们正在执行上帝的工作,这一切都在按照《君士坦丁恩赐书》的内容进行着。”

  突然,老教皇停止了讲话,呻吟起来,揉了揉他鲜红的手腕。毫无疑问,他的痛风又发作了,但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格列利七世——一个贪吃鬼,又点了一盘鸭肝和糕点,在众目睽睽下将之一扫而光。

  “现在,”他打了个饱嗝,咂了咂嘴说,“你想告诉我什么来着?”

  我俯身低下头,显然是一副卑躬屈膝的形象,恭维地说到:“鉴于贵族的房子接二连三地从母教堂脱落,我恳求被移送到恩希瑞尔一世皇帝的宫廷。教皇陛下,没有哪个君主比您更重要的了,他们更需要紧靠您的天主教胸怀。起码这样能保证,至少有一个主教能参与到皇宫事务中。”

  格列利却突然机敏地看向我。这个老家伙像老鼠一样,嗅到我在密谋着什么,但我一直小心谨慎,隐藏自己的行动。他绝不可能知道。

  “而你就是那个主教?”他问道。

  “是的,我的陛下。”

  “你对恩希瑞尔有什么兴趣?”

  “我心中只有教皇的利益,陛下。”

  他打量着我,像是森林中狩猎的野蛇一般。但紧接着他的注意力分散了——他的手腕又变得灵巧听使唤了,他又咬了一块馅饼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很好。我会签署这份文件,委托皇帝照顾你的。你应该在那安家,因为你们一样的刚愎自用。”

  说完,我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慢慢的退下来,离开了王宫。我迫不及待地回到我的私人住所,换上干净的衣服,将自己身上残留的那个老家伙的臭味洗干净。格列利七世,好好珍惜你最后戴教皇王冠的日子吧。

#

  条托堡森林,公元1083年10月11日

  想象一下这景象!我,在自己主教的王宫里光彩照人,站在条托堡森林的一个岬角上,那是所有日耳曼森林中最黑暗的一片,而在我的下面,是我们最忠实的信徒们!他们来自世界各地,有的来自野蛮的东部地区,有的来自前维京殖民地,还有的来自莱茵河下游,这河流无疑是欧洲最重要的动脉。(看看眼前这景象!万人朝拜于我!他们虽是从世界各地而来,但皆我最忠实的信徒!前维京殖民地的人们半跪在我的王宫前、野蛮东部地区的人们身披校服护卫在我的王宫旁、而欧洲最重要的河流——莱茵河,此处下游的人们更是臣服于我。我傲立在条托堡森林的岬角上,一览全景。这虽是日耳曼森林中最黑暗的一片,可专属于我的主教王宫依然光彩夺目!我,沙耶·阿尔瓦,一代主教之王!)

  “荣耀属于亚未斯教会!”

  “请带领我们走向救赎,主教!”

  那些戴兜帽的人们鼓励我向前,我遵循了他们的想法。我向前一步,举起双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忠实的信徒们,”我的话回荡在空地两旁的荒芜森林里,“救赎已经降临!我们疲惫且残破不堪的世界将迎来解放!亚未斯教会会履行天主教会成立以来一直在逃避的使命,赐予大家一个光明灿烂的世界!不再有战争,不再有剥削,不再有压迫!为了实现这个理想,旧的体制必须倒下。你们将成为变革的使徒:渗透我们的城市,拆毁我们的教堂,摧毁那些不知道为什么而反抗我们的可怜的灵魂的信仰。你们终将得到回报,这一切结束后你们会品尝到天堂的味道!”

  话语结束,一个牧师挣扎着被带上前去,他的眼罩被摘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大惊失色,目瞪口呆,颤颤巍巍的用手指向我。我并不给予理会,下令割开他的喉咙,将他的血盛入事先准备好的容器中。

  人群高呼口号,我沉浸在他们的欢腾中。在那之后,我传授给他们更多关于亚未斯的知识,他们的命运和他们的使命的复杂程度,他们必须事先了解,他们理所应当这样。

  不久前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那时得我只觉得只要老实本分,对于自己的职责问心无愧便好,如此天真。但在不到一年前,我在梵蒂冈履行我的职责时,他,突然来我的房间拜访我。

  他。

  每当回想此事,我仍然不由自主地因为敬畏而产生颤抖。我那天整晚都在办公桌前工作,突然觉得脖子上有股冷风。当我转过身,在本该有一张空沙发的地方,坐着一道可怕的身影。他比任何人都巨大,皮肤呈淡紫色,夹杂着些许斑点,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前额头上长出的卷曲的角。

  “我们是亚未斯,”他说,他的声音直接传入我的脑海中,而不是由空气传递到我耳中的。“你,沙耶·阿尔瓦主教,被选为我们的牧师。”

  我承认自己被吓得冷汗涔涔,哑口无言。我的房间里充满了危险,阴冷的味道,这是个魔鬼,毫无疑问这是个魔鬼!然而,他身上却也有一些别的东西在引诱着我。我没有呼喊宫廷守卫,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将创立我们的教会,给教皇带来毁灭。把我们的话语悄无声息地渗透给欧洲所有的国王,让他们向我们屈膝。等教皇意识到威胁,早就为时已晚了。到那时,我们的教会将取代他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胆战心惊的问到,“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相信我们的主和救世主,基督的牧师是他在世上的代表。”

  这魔鬼——他的一举一动都缠绕着迷雾,模糊在我的视野中,无尽的黑暗包裹着他——他猛地俯身前倾。

  “你会按照我们的要求做的,因为我看见了你心中的虚荣和无尽的贪婪。你想坐在王位上。你渴望权力。最重要的是,我们亚未斯教会是人类从这腐朽世界中升华的唯一机会。”

  我心里清楚他说的是实话。无论如何,现在发出警报也是没有用的:这个生物能在眨眼间把我撕成碎片。我双腿屈膝,跪在他的面前,折服于眼前这尊贵的存在。

  “请您告诉我该怎么做……大人。”

  如他所言。当我站在泰托堡森林的岬角上时,我实行了他的计划。在恩希瑞尔皇帝的宫廷里的时光足以让我有机会来培养这支追随者的军队。木已成舟,现在已无退路可言了。

#

  梵蒂冈城,公元1084年11月2日

  我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可在所难免,我不得不走进去。我曾被邀请返回梵蒂冈去履行一些神职,如果拒绝会显示我不够忠诚。时机尚未成熟,但也许这一切意味着我该出手了。

  格列利七世表面欢迎我回到他的狮子窝,脸上却充满严肃。

  “沙耶·阿尔瓦,”他说道,声音中夹着疲惫。“你能来拜访我们真是太好了。”

  “教皇陛下。”

  我暗下决心,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亲吻老家伙的那些戒指。教皇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宫廷里踱来踱去,这让那些排列在大厅中的身着虚荣华丽的哨兵们感到十分不安。

  “自从你离开后,情况毫无转变,只得越来越糟。现在我们完全失去了恩希瑞尔,其他国王也不会给我回信。有报道说,有人对民众发动了袭击,甚至导致妇女和儿童死亡,而男人们被送往训练营和集结地。还有这种新兴的“泰亚”货币又是怎么回事?这些让所有人疯狂的珍贵硬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海盗的宝藏?或者来源于阿尔卑斯山附近某个秘密的铸币厂?保险起见,我们梵蒂冈已经开始囤积这种神秘的硬币了。以神圣的名义,你能告诉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对此并不知情。”

  谎言还未从我口中说完,教皇就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其中的失望、愤怒和懊悔显而易见。

  “那我估计克莱蒙特事件,你也没听说过吧?”

  当然了,我当然知道,毕竟那就是我的命令。消息显然已经传到了老教皇的耳朵里,死尸们被偷偷带走,复活了,活尸在田野里游荡,袭击了谷仓。这一切都是迦加梅农的杰作。不过这只是许多将要发生的奇迹中的第一个。真正的问题是:他怀疑我吗?还是他真的蠢到仍然能信任我?

  “您的神之手骑士团肯定有足够的能力去对付这些亡灵!”

  “这不是重点!有人在指示着那些肮脏的黑暗食尸鬼,就是他策划了所有这些事件!我听说他们自称亚未斯教会。这简直就是亵渎。他们都会被绑在木桩上燃烧受刑。”

  “会被烧死的只有你,老妄想狂。”正当我心里暗骂时,老家伙的脑中仿佛还残有一些智慧的火花,命令他的卫兵突然包围了我,以长矛直指我的喉咙。

  “就从你开始吧,沙耶·阿尔瓦主教。或者现在应该叫你‘恩希瑞尔的皇家炼金术士’?或许我更喜欢这种称呼:叛教者。叛徒。邪教徒。我曾一度怀疑你就是这个无赖教会的幕后黑手,但我们会在梵蒂冈的地牢里,慢慢地从你口中拷问出其他细节。”

  呵,毕竟早已知晓这是个陷阱,既然没有了装模作样的理由,我低下身子,从容不迫的掏出藏在教服下面的烟雾弹,扔了出去。卫兵们接连咳嗽起来,昏迷了过去。我像一只越出牢笼的猛兽,虎视眈眈地盯着老教皇,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我的猎物,吓得直往后躲闪。

  我手中紧握着仪式的匕首。

  我径直冲向他,准备割断他的喉咙,然后通过地下隧道脱身。我背叛的消息还没传到房间之外,所以很幸运,旧的通行密码依然好用——就像我的权威一样。

  但出乎我的意料,教皇迅速移动手臂,一下就挡住了我的弓箭步。我惊呆了:他哪来的力量,又是什么时候训练到能与刺客周旋?我们的目光瞬间锁定、交织,我才知道我不是唯一一个带着秘密的人。

  “你的时日不多了。”我嘘道。

  “愿耶稣基督怜悯你。”

  即使在致命的危险中,狂热的追随者们也依靠着他的偶像!我迅速脱身,闪到王座后面的隐蔽通道逃走了。我从那跳下蜿蜒的楼梯,来到旧下水道,在那里,一艘贡多拉在等我,它随时准备着把客人送到台伯河。果不其然,一艘小船就在那等我,我很快脱离了危险。

  几星期后,当我安全返回恩希瑞尔的要塞时,我肯定会收到将我逐出教会的正式文件,上面会强烈谴责我的行为。但这一点都不重要。梵蒂冈一行虽然冒险,但我却拿到了了最贵重的的宝物……

  它现在就在我手中,《君士坦丁恩赐书》——这其中预言着教会的未来,所以亚未斯教会的领袖,我的主人告知我在即将到来的末日里,等待我们的将是审判。

  我现在已经拥有了摧毁天主教会并篡夺其权力所需要的一切。很快,我就会开始说服君王去圣地,在那里,终结即将开始......

 

故事2 人性的无奈

作者:Roderick Leeuwenhart

  塔尔,亲爱的孩子,当你看到这本我为你写下的日记时,我希望你已长大成人,成为了一个好男孩,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那时,我希望你能原谅妈妈此刻的无能为力,不能给你一个暖衣饱食的生活。

  现在的你还只是个婴儿。却要同我一起踏入这无尽的流浪中,对此,妈妈真的很抱歉,但我相信你会挺过去的。妈妈需要你挺过去。

  让我们看看,该从何说起呢?

  城堡小镇不来梅,是我们的故乡。六个月前,你在那里出生。怀你之前,我在当地的马厩里工作,照顾城里商人的马,工作虽不体面,却也足够生存。我总是在不经意间听到商人们的讨论,他们目标远大,有着雄心勃勃的计划。一些关于组建一个商业联盟,汉萨同盟的事情,这让我也心生向往,更是曾幻想着和他们一起坐在马车厢里,畅所欲言,游历欧洲。不过,后来我有了你,我亲爱的孩子,我便不再去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美梦了。再后来,那时当地的地主,他......

  我无法让自己继续写下去。

  马厩烧焦的味道,马儿们在无尽的烈火中被炙烤的嘶鸣,这一切成了我一生的梦魇。

  我把你裹在襁褓里,加入了由不来梅的市民组成的逃离长队。那些没有被骑士圈住的人都向南方逃去,希望能在阿尔卑斯山或更远的地方找到避难所。逃到达罗马也许是不可能的,可尽管如此,仍有许多人希望能告知无上的教皇格列利七世,他的基督城被洗劫一事。

  这一路的逃亡非常艰辛,我们已经没有食物了,为了让自己的身体足够强壮来喂养你,我将自己手头能得到的东西都拿来交换吃的去了。霍乱和伤寒让我们的队伍日益单薄,连续几天的重病让我开始担忧自己是否能带着你存活下来。我不得不在河边避难休息——另一个迷路的流浪汉肯定很快就会死去。

  但是我幸存了下来。为了你,塔尔。

  然而我刚恢复健康,你就生病了。这简直就是在嘲讽!你烧的很烫,尽管一开始你哭个不停,引来了很多狼和野猪。但当你停止了哭泣,昏昏欲睡时,我反而更担心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着你疯狂向前跑去,终于在路的尽头,寻找到了我们现在居住的这个小村庄,诺丁村。由于长途的奔波劳累,缺乏营养和睡眠,精疲力竭,我终于倒下了,在最后一秒,我将你紧抱在怀中。幸好村民们把我们救了起来,在客栈的小库房里照顾我们直到恢复健康。店主甚至给了我淡水、面包和一些水果。

  我写这篇日记是为了减轻自己的忧虑,让自己相信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们会活着离开这里的,我们一定会的,因为你一定能好好活着,总有一天你会读到妈妈愚蠢的胡言乱语。我爱你孩子。

#

  我亲爱的宝贝,塔尔,你烧的越来越厉害了,无论给了你多少的牛奶,或是多么好的护理,你的烧仍不见好转,疾病依旧缠绕着你,无法消除。我承认自己越来越绝望了,因为再这样下去,必定凶多吉少。但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

  诺丁村里最近刚来了一位炼金术士,他带来了一马车的药剂,有长生不老药,还有草药。最为关键的是,他懂得如何治疗疾病。虽然旅店老板再三警告我要提防他,可这是我能想到的拯救你的唯一的机会,我必须马上去见他。对陌生人的不信任在城外很常见的,我知道自己不应该以貌取人。

  尽管他的外貌,从某种程度来说确实令人生厌。他身披着斗篷,戴着长鸟嘴面具,自称摩古乌斯。我见过医师们在瘟疫时期如此穿着,他们会在面具末端储存芳香的香料以抵御邪恶的疾病。难道如今我们又陷入这样的困境了吗?

  是的,没错,我们又陷入危险了。

  “拜托了,大人,我祈求您,我的宝宝他生病了,他需要您的救助”我迫切的恳求道,“一星期以前他就这幅样子,直到现在他的身体状况依旧没有好转,反而变得越来越糟。”

  “给我详细描述一下他的症状吧”摩古乌斯问道,他声音低沉,但不难听出,他对此很感兴趣。

  “塔尔持续发着高烧。在这期间,他一直嚎啕大哭,虽然几天前停了下来,可紧接着的就是浑浑噩噩的沉睡,动也不动,呼吸仿佛也不太通畅了。”

  炼金术士摩古乌斯打开了一个大箱子,取出了一个装有浓琥珀色液体的玻璃瓶。“让他喝这个。每小时五滴。这可是瓶强效药,但是吧”我仿佛能感受到他在那不详的面具后面窃笑,“我做生意从来都是,卖货但不卖担保,嘻嘻,不过,据我所知,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你孩子染上的可不是会自我康复的疾病。”

  我把钱包里剩的最后几枚硬币都付给了他。现在我身无分文了,但是从此刻开始,一切都会好的。我已经给你喂药了,虽然你咽下去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脸,但是我知道,它一定会奏效的。

#

  哦,我的儿子,你的身体在一天天恶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只得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摩古乌斯那和蜂蜜一样颜色的万能药上了。

#

  塔尔,你现在身在天堂吗?

  是不是天使们趁我不留意,把你从婴儿床上带走了?

  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你怎么突然失踪了?但是我身为母亲的直觉让我的脑子里冒出了另一个想法——一个如此黑暗的想法,甚至我自己都无法接受它。

  你看……墓地里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人们相继失踪——老人,奇怪的山羊还有小马驹——所有的线索和痕迹都将真相指向那片不祥之地。

  我一发现你不见了,就立刻跑去找客栈老板,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把我吓得魂不附体。老板立刻帮忙搜查了整个村庄,甚至是郊区和墓地也找了个遍,但是我的孩子,我依然找不到你究竟在哪里。谁,谁,到底谁会去绑架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崩溃和绝望充斥着我脆弱的身体,我被人扶回了我的房间,一下瘫倒在了那张小床上。

  那一晚,我做了个噩梦。

  是关于你的梦,塔尔,在梦里,我永远地失去了你,又或者我心中是如此认为的。

  我梦到自己又回去搜查墓地。

  “谁在那!”我推开墓园那吱呀作响的大门后,朝里面喊道,“给我出来,或者滚开。我们受够这样担惊受怕了!你听到没有!”

  这里实在是太黑了,即使我提着灯笼也无法驱散眼前的黑暗,我勉强在杂乱无章的墓碑间缓慢前行。突然,从远处的一个废弃坟墓那里来了声音,不过那可能就是只乌鸦或者是被风吹动摇摆的树枝而已。

  “请不要来亵渎我儿子的安息之地。”

  我走向墓地的更深处,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更加的阴森、恐怖、寒冷。我发现这还有个墓地独居此处。

  接着,传出了声音。

  “塔……尔……”

  我吓了一跳,连忙举起灯笼,想照亮我周围的所有视野。但是我什么也没看到。紧接着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求你救救我,上帝,”我轻声祈祷道。

  正当我要转身跑回客栈时,这个生物终于现身了。它从一旁猛地一跳,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吓得尖叫起来,连连后退,它丑陋的令人生厌:那是一个怪物,它身体强壮却残破不堪,就好像它的身体无法支撑它过快的发育一样。它向我咆哮,露出它锋利的牙齿,我发誓,它那双黑暗的眼睛直通地狱的深渊。

  我本已经接受了这无法逃离的命运,但是……

  那面目可憎的家伙突然停了下来,它凑了过来闻了闻,歪了歪头,好像认出了我。

  “塔……尔……”怪物只留下这几个字,就接着向前走了。它是在尝试说出自己的名字?不——我开始胡思乱想了。恐惧、猜疑、悲痛让我神志不清,产生了幻觉,在我面前一直浮现出你的样子,塔尔……

  它开始变得不安,到处砸坟墓,就好像被什么激怒了一样。我盯准归途无阻的时机,立马冲向出口,直到回到了相对安全的诺丁村后,我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这一路我都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微弱的小声,那是一种被什么藏匿起来的,隐隐约约的笑声,就好像是有人在面具背后嘲笑我一样。嘲笑我的不幸和狼狈。

  然后我惊醒了过来,现在我把这些片段记录下来,我的心脏不再为噩梦所折磨,但是我萌生出一个可怕的预感。

  塔尔……你还活着吗?还是你变成了某种更可怕的存在,依然徘徊在墓地深处?有人能帮我找到你吗?

 

故事3 瘟疫城纪事

作者:Roderick Leeuwenhart

海港城全体市民公告

应市治安官和市政委员会的要求所写

(173号公告,于公元1091年3月28日发布)

  鉴于最近在制革区、男装街和码头爆发疫情,市议会投票通过决定采取措施,紧急加强检疫程序。从今天中午起,将开始实行以下措施,我们的城市警卫队收到指示,对下述情况进行更为严格的监管:

  -城里所有的病房都将隔离

  -公共洗浴关闭,复业时间另行通知

  -建议市民每天吸入一定剂量的香料,来抵抗疾病

  -与陌生人保持至少两步的距离

  -任何非法闯入者将被处以至少18枚铜币的罚款,并被押送至城内护栏处

 

科学委员会仍在努力研究治疗方法

  我们的科尔委员会成员都是各自领域的专家,他们分别是顶级医师H.M.K.耶格尔,著名的炼金术专家鲁道夫·赫辛格和天才的草药学家玛丽·德拉库尔,迄今为止,他们暂时还未能找到这困扰着我们美丽城市的瘟疫的来源或者治疗它的方法。

  “我们想强调的是,”耶格尔写道,“尽管仍有许多未知的谜团围绕着这场瘟疫,但我们确实知道了它的传播媒介:老鼠。这个肮脏的物种在夜间从我们的下水道里冒出来。它们不仅经常出现在街道上,也时常出没在仓库和公共浴室里。”

  为了找到治疗瘟疫的手段,现在委员会正在夜以继日地工作。目前已经到达挑选并测试疫苗、药剂、治疗手段等其他方法的阶段。

 

  注意以下这些症状

  目前疫情何时结束仍未确定,我国已有整整5%的人口受到感染,我们必须重申,对以下的症状保持警惕的重要性:

  -皮肤上出现暗斑

  -体内物质不断排出

  -染病7天后开始发高烧

  -染病12天后开始不能连贯地说话

  -第15天死亡

 

我市治安官的发言

  尽管穷途末路,市治安官克洛卢斯仍激励大家不要丧失希望。“海港城以前曾遭遇过入侵者、贸易战、封锁和围攻。我们都挺了过来!我们当中有谁不记得二十年前的霍乱疫情?如今面对新的困境,我相信我们同样也有能力来面对。市民们,请坚定你的决心,坚持你的信仰,听命于你的君主和他的官员们,最后,消灭并烧掉你视野内的所有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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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

  你是否出现皮疹或是莫名其妙的皮肤损伤?

 

  又是否出现突然间的恶心或是腹泻困扰?

 

  那你可能已经染上瘟疫了!

 

  别怕——使徒阿伯拉尔有解药!在你读到这之前已经有很多人尝试过了——他们都非常满意!如果你不愿相信我们的说辞,那就请你看看我们已经在治疗中和痊愈的患者所说的话:

 

  “一只肮脏的老鼠咬了我,如果不是这个无私的圣人,可能几周前我已经跟那只可恶的老鼠玉石同焚了!在接受了他的治疗之后,我觉得自己强壮到可以和任何来叫板的水手掰手腕。”

—路易斯,花商

  “我矢口否认了自己的病情足足十天,直到坏疽开始侵蚀我的手指,我才终于肯承认事实:我感染了瘟疫!但我是如此的幸运,使徒阿伯拉尔的治疗像一个奇迹。哈利路亚!”

  -塔夫沃斯的亨利,当地的鞋匠,同时是六个孩子的父亲

 

  “活着穷,相比死去或者让你的亲戚拿走你的积蓄要好得多!”

-施米特夫人(寡妇,同时是23个人的祖母)

 

  如果出现上述的任何症状,请不要犹豫再三了。真等到了第14天,那一切治疗将为时已晚,剩下的唯一方法将是慢慢焚烧自己即将逝去的身体。所以,快跑,别再闲庭信步了,快来使徒阿伯拉尔的传教处,位于黄油市场7号的药囊室,旁边是对虾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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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医生

  与此同时,科学委员会收到了大量的来自民众的关于所谓“奇迹医生”出现的询问,这些医生承诺能为大家提供治疗鼠疫的方法、预防性的水蛭疗法,甚至是异教仪式,他们这样的做法应该是把疾病变成了一种诅咒。其中一些人甚至还带着自己的雇佣军,比如目前驻扎在城墙外的阿伯拉尔驻军。玛丽·德拉库尔特女手(出于安全原因,她的地址被保密),她回答说:

  “我想呼吁市民动动脑子吧。如果一种治疗方法听起来太好而不真实,那么事实通常也就是如此。有人问我对一个神职人员头上戴着羊头骨的看法。这位“使徒阿伯拉尔”以令人震惊的速度推广了一种治疗方法,使他的病人们陷入了财务困境。我知道人们渴望恢复健康,但当人们恢复健康的同时却又陷入了贫穷的困境,人们余生的快乐是否又因此而减少呢?”

  当被要求就阿伯拉尔的治疗效果发表声明时,德拉库尔明显在抑制她自己的愤怒。

  “关于其功效的报道根本就是相互矛盾的。我们看到有人完全治愈了,但也有其他人已经消失了。请相信老牌药,远离蛇油推销员。”

 

焚烧尸体

  我们清楚大众普遍都在关注着我们在全市范围内的做法,即在感染的第15天当天或者之前的一天,也就是所有病人已知死亡时间的那天,收集并焚烧死者的尸体。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尸体腐烂时释放出来的气体会继续传播瘟疫。

  关于受折磨的死者几天后又复活的谣言是不真实的。这些报道是没有事实根据的,市议会敦促所有人停止传播这些有害的流言蜚语。瘟疫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一种反复发作的小疾病,在本质上没有任何方式或形式是魔幻到能让人复生的。

  请继续向当地病房防控官员报告所有鼠疫病例。信息收集者会实时跟踪情况,并在应有的时刻去你的住所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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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告---

  “老鼠!

  几乎所有人都会在发现他们的储藏室被害虫侵扰后,尖叫地喊出过这个词吧?几周前,波茨夫人来找我们,对这个问题大发雷霆:

  “我真希望有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法把能把那些毛茸茸的害虫弄出来!”

  很好,我们现在有办法帮您了!我们的产品豪华捕鼠网就是为您量身定做的,让您即使在角落里,也能以一个安全距离抓住任何生物。诀窍就在于其独特的专利伸缩杆。只需轻轻一拍关节处,鼠网就可以延伸到本来的的两倍长,从一手臂的长度延伸到一人身高的长度。而且用起来非常容易,就连孩童就能操作它!

  “但是怎么解决那些令人咬牙切齿的危险老鼠们呢?”

  别害怕,波茨夫人!豪华捕鼠网上使用了一个特殊的安全网,上面涂着高品质的油,焦油,和一种秘密草药,它们会使老鼠的感觉迟钝,方便我们近距离处理它们。按下操纵杆就会拉紧网,将被麻痹的鼠疫携带者们托起来,而且并不需要您直接接触它们。

  接着,您就可以愉悦、欢乐地来到公共焚烧箱这,把这些肮脏、有毒的啮齿动物倒进净化的火焰中。

  您会说:“瞧!用了豪华捕鼠网,我让我的亲人们再次得到安全,没有任何危险!”

  您的孩子会说:“谢谢您,妈妈,您是一个孩无所不能的好妈妈!”

  您丈夫呢?哎呀,他可能会奖励您更好的东西。

  “哦!波茨夫人说。“我一直希望有个女佣能帮忙播种和剥土豆!谢谢你,我亲爱的丈夫!谢谢您,豪华捕鼠网……”

 

  现在就来您信任的Rölkin家电工具商场的圆形大厅来购买您自己的豪华捕鼠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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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行为准则的呼吁

  在这危难时刻,我们都有指责他人的冲动。然而,我们强烈呼吁人们选择更好的立场:停止向玛丽·德拉库尔发出死亡威胁。

  我们知道她是一位女性,公众可能对她强大的觉悟和思想非常感兴趣,但是现在不是坚持要让她把精力放在以下方面的时候:

  -洗衣服

  -为她的孩子们提供食物和救助

  -履行她的婚姻责任

  这些建议虽然在一般道义上来说是正确的,但当下却损害了我们本应该给予科学委员会的坚定的信任。德拉库尔还希望大家知道,她的婚姻状况“不关任何人的事”,她将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引导到“她见鬼的热爱的事情”上。

  这无疑在提醒我们,事情已经变得多么令人不安。

 

  没有比海港城更伟大的地方了!

  如果您在仔细阅读本公告内容后有任何疑问,请直接联系离您最近的病房官员。海港城是,而且一直是,欧洲最适合居住的地方之一。凭借我们在贸易和自由方面的前瞻性政策,以及我们这成为巨大经济引擎的港口,这里仍然是教皇人口普查办公室在整个欧洲大陆举行的民意投票中,得票最多的“我想居住的地方”。

 

故事4 监狱日志

作者:Roderick Leeuwenhart

  折断的是我最后一片指甲。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石墙上断断续续的划痕,记录的是我入狱的天数。而这些划痕的数量虽然还不足一个月,却贡献了我所有的指甲。都怪那暴徒库鲁达将我的皮带抽走,让可怜的我没有任何能用来刻在石墙上记录时间的金属了。

  

  事到如今,我只有逼迫自己强行记住在这里度过的日子,祈祷不会迷失方向。

  二十八。

  二十八天前,我还拥抱着光明,在多瑙河上感受着我们商船的摇摆。如今那感觉却仿佛是几年前的幻想,如同一千年前的一场旧梦。没有什么是比掠夺一个河商自由更为残酷的事情了——自由是我们的至臻至宝!

  不好,有脚步声!

 

#

  虚惊一场。

  我害怕库鲁达的到来,每当听到他的动静,我便将这些纸片藏起来——这是我的生命线,是我存在的唯一证明,当然被我用来当笔的烧黑的木炭也要藏起来。我闭上眼睛,假装睡觉,然后开始祈祷。希望他从我身边经过,忽略我的存在,去拷问那些同样被关在这牢房里,同样糜烂的其他囚犯。我的牢房与他们别无二致,这样平安度过,我的痛苦就可以不增不减。

  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

  该死,我的手指好痛。尽管吸吮不能缓解痛苦,但至少可以清理磨去指甲造成的伤口。

  晚上,当只剩下我们的时候,大家有时会敲打墙壁来交流。旧水手的暗号,从来都不是多华丽的交流,只是为了保证行之有效。“危险”,“有海盗”,“前方漩涡”,“港口督察等待中”,这些词看次来与我们目前的困境词不搭意,但却出人意料地发挥了很多作用。

  港口督察,是指库鲁达。

  漩涡意味着我们中的一个正在下水道里与敌人斗智斗勇,苦苦盘旋着,奄奄一息。

  但如果提到海盗?你可能是被出卖了,在这里背叛是家常便饭。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或者也可能是清晨了,没有窗户很难分辨时间。我的邻居已经和我作伴好几个小时了。从偶尔的闲聊中,我得知,他在这里待的时间要比我长得多。哦!另一个自由的灵魂被剥夺。从浅滩上被抓起,塞进了这个被上帝遗弃的监狱里,没有任何审判或辩白的环节。

  我们凭什么要受到这样的虐待?

  等等,他在发另一条信息。

  天呐!不!港口督察来了。我一想到这次轮到我了,身体便不寒而栗,冷汗淋漓。

 

#

  库鲁达来了。他打开我的牢门,站在昏暗的火把附近,一片漆黑。我假装睡着了,然而无济于事。他并不在意我的状态,只是像往常一样,粗鲁的扯过我的头发,将我一路拖着走出,并在走廊边用锁链狠狠地敲了敲我,将我丢入一个大厅。

  这其实是个审讯室。

  圆形的屋子,高高的天花板呈拱形。这个屋子之前可能使用过一次,我听说这座建筑的前任使用者是上帝之手的骑士们。然而彩色的琥珀玻璃窗已经用木板封住了,祭坛也换成了一把适合拷问囚犯的木椅。

  库鲁达——习惯性地戴上了他刽子手的帽子,他浑身肥硕无比,毛发丛生——一把就把我推了过去,却又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腕。铁链锁住我的喉咙,在我的脑后不断紧缩。我现在除了呼吸什么也做不了,我知道这么说起来显得我很无用,然而这就是现实。

  “坟墓,”他说。

  我把事实咽了下去。“我不知道。我们谁也不知道。”

  “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与其说是在谈话,不如说是他的一种偏执。屠夫库鲁达只会拷问我们坟墓的事情,关于他的亲信、主人和支持者在寻找的坟墓。很显然,这座坟墓兹事体大,不容忽视。不知何故,他始终确信我们中的一个人知道它的秘密位置,当然,它也可能只是另一个库鲁达用来折磨我们的工具。

  上帝知道他有足够多的工具。

  库鲁达走到我身后,消失在了视线之外,可我知道他是在那放满拷问刑具的工作台寻找着顺手的物什。第一次我看到的是斧子,光滑透亮的斧面像是镜子般将我苍白的面孔反射出来,斧锋凝结着一点寒光仿佛不停地流动,更增加了锋利的凉意,像是要斧起人断。我被吓得尿了裤子,可后来我发现这根本不算什么,比起斧头,我更渐渐开始害怕夹钳。

  当我的审问者归来时,手中拿着的是一根细的拨火棍。我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嘘了一口气。还好,拨火棍而已,虽然这意味着我将忍受剧烈的疼痛,但这疼痛转瞬即逝,不会持续性的长久折磨我。不上不下,相比之前那些这次算好的了。

  “瓦沙卡之墓。”

  库鲁达的呼吸中夹杂着未消化的肉的恶臭。

  “你已经问了一百遍了……”我的回答听起来比以前硬气了少许。“我不能告诉你我不知道的事情,也不能在被锁起来的时候得到新的消息。坟墓里到底有什么?他对你很重要么?让你如此的锲而不舍?”

  “瓦沙卡。”

  如果这是一个解释的话,他显然没有给我时间等我理解,就突的将拨火棍塞到了我的腋下。我猛地一颤,尖叫起来,身子在板凳上剧烈的扭动起来,锁链发出哐哐的撞地声。我感觉到自己的右臂无力了——谢天谢地,我是个左撇子!

  我将宽恕你,如同宽恕我自己一样,宽恕对这些折磨,留给我的的更多的记忆。之后应该过去了几个小时,我再次被关回牢房里,等待着每天两顿饭的第一顿。我痛哭着,企盼着烧伤的右臂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得到康复。

#

  已经三十八天了,至少我这么认为。

  世事很难洞察,尤其是在这与世隔绝的牢房内。每天就只剩下呼吸,等待日出日落。

  我曾经惊叹于在多瑙河上,冬天的早晨呼出的巨大水汽,会使我们商船之外的世界全部消失,这本是平日里寻常的景象如今却成了我朝思暮想的奢愿。

  我肯定是三十八天。

  我问我的邻居。

  “你一定在开玩笑,”他反驳道,从水手的暗语的角度看来,他说的是至少,“你在这里至少90天了。也可能更久。”

  整整三个月?不可能的。不过,我也没有办法验证他的说法。是邻居疯了还是我疯了?在这个地方到底真实又是什么?

  忘记时间也许就是最聪明的办法了,把我的渴望抛在脑后。我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只有活在当下。我的牢房很冷,我睡在稻草上,但在这此地,在此刻,我不在椅子上,没有人伤害我,所以我很高兴。

  指甲虽然更少了,但我很开心。

 

#

 

  我冒出了个荒谬的想法。

  库鲁达也许和我一样,也算是这里的囚犯吗?

  他日夜都在这里。我从没见过他请假,也没见过他享受这些。我知道他是自由的,不用睡在牢房里,但说实话我们又有什么不同?只要我们在这里,他就必须在这里折磨我们。他和我们的关系就像我们和他的关系一样密切。

  我不会说我同情他,但我必须承认……这种想法使我每隔几天就会突然爆发的愤怒变得缓慢起来。这很奇妙不是么,我和库鲁达是联系在一起的:我们都在这个虐待狂游戏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如果他嘲笑我们的痛苦,或者为虐待我们而高兴,那本质上的意义便不同了。那样的话,我将知道他只是个残忍的虐待狂,并且找到了一份完美的工作。可惜事与愿违,他折磨我们唯一动机只是他需要找出瓦沙卡的坟墓在哪里。

  ……

  转念一想,但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知晓了它的位置,我们也许会获得自由。

  也许我应该撒谎。

  没错!如果我告诉他我知道它在哪里,或者我可以说我只是刚刚想起它,随便告诉他一些不知在哪听到的谣言呢?

  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教堂,理所当然的,在它们下面都会有一些坟墓。我可以随便指认一个,但是……

  他可能会去检查,直到他们确定真相之前,都会把我们关在这,然后他会发现空空如也,什么也找不到。库鲁达的愤怒可能会为我打开一个全新的痛苦世界。

  这是个愚蠢的计划。

#

  我在审问中听到了一些新的线索。

  伤势逐渐好转,我恢复了一些知觉,同时也想起了库鲁达用火把灼伤我胸膛后对我说的话。

  “亚未斯教会迟早会知道它的位置。坦白吧。”

  他当时说的当然是坟墓。但这让我意识到他的主人是谁!亚未斯教会……在我成为囚犯前的几天我听说过他们,我们商人需要尽可能多地了解世界。这个教派成立了才短短几年,但它的影响无处不在。那时,我们在每个港口都看到传教士和邪教教徒。

  就连海港城,即使它仍处于那场可怕的瘟疫中,但也被他们渗透了进去。

  我们也和他们做过交易,黄金面前,一切顺理成章。泰亚币当然更好!

  我又有了一个新想法!或许我应该假装是他们中的一员。一个狂热的异教徒。如果我宣誓效忠,库鲁达可能会明白他把我关起来是个错误。如果能让我离开这里,谁会在意这些。不管他们崇拜的是哪位神灵,我都很乐意向他祈祷!不管他们想要什么,我都会做!我会的。只要放我出去就好。快结束这场噩梦吧。

#

  墙那头传来邻居的敲击声,港口督察来了。

  事已至此,我今天就会提出我的请求。不管屠夫为我准备了什么:叉子,或者还是拨火棍;我会忍受它,我会强忍着笑着说,即使他会割下我的舌头阻止我,我也要尽可能多地说出那些我不得不说出的话,。

  

  我会对他表现得如痴如醉,我让他明白的。

  我是亚未斯教会的。我是你们中的一员。

  这将消耗我所有的力量。我的手在颤抖。自从我申请成为船工,在老船长的鹰眼下拖着箱子工作之后,我就没这么紧张过。

  库鲁达在逐渐靠近,我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但另一个声音又是什么?

  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现在几乎就在眼前了。只要我把头靠在栏杆上……就能看见他。

  我的天啊。上帝啊!

  

  他拖着一把斧头,比我见过的任何斧头都大。那是斩首用的斧头。他根本不是拷打者,此刻他是一个刽子手!

  我不禁连连后退,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即使手上指甲早已不见,但我还是企图用它们护住自己的脖子,如同围巾一般,也许这样可以不会感受到那巨斧的凉意。但我的直觉再次告诉我,他是来找我的,我明白,这次同以往不同了,这次他不是来问问题的了。

  他来了——

 

故事5 炼金术师摩古乌斯的笑声

作者:Roderick Leeuwenhart

  我就知道让那只疯狂的小狗库鲁达进地牢施刑拷问将是个不错的决定。嘿嘿,尽管那些反对者们总是试图警告我,对我的决定再三阻挠:

  “你永远别想从那些忏悔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还有一些人说:“如果他引起了神之手骑士团的注意你要如何处理?”

  更有人说:“你绝对不可以激怒市议会出兵!”

  现在好了,由我设立的三班工作制度,可以让这些人挨个来挖掘遗址。我当然知道库鲁达不太可能挖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但是有的时候你需要去赌一把,嗯哼,赌一赌运气,说不定就会有意外的收获呢。谁来告诉我这只疯狗是怎么跑进来的!

  不过这次库鲁达却给我带来一个好消息,有个受虐者在被砍头前吐露了个有趣的事实:莱茵河森林里杂草丛生,破旧不堪,到处都是废弃的教堂和分教堂,瓦沙卡的坟墓就藏在其中一座教堂下面,这不足为奇。在这之后我们就一直努力的挖掘那些遗址。

  当然不是我去挖了,这还用说?我这天才的双手是专门为炼制灵丹妙药还有在尸体上做实验用的,珍贵的很。挖土这种低三下四的体力活是给那些工人和喽啰们做的!谁让他们惹怒了我——伟大的炼金术士摩古乌斯!

  嘿嘿。

  这个被炸毁的坟墓终于被我找到了,我喜出望外。萨耶克主教曾当面向我发出找到它的指令,找到它,现在就给我找到它!他是这么说的。

  “摩古乌斯,你是我棋盘上最有价值的棋子,发挥你的作用,把你的注意力转向可以使我们满载而归的地方,别再在难民营里胡闹了。瓦沙卡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等着被探索。所以快去找到它,找到他的坟墓!在那里你将揭露那些随着他的尸体一起被埋葬的秘密。”

  我不得不承认,在那些集中营里,我确实乐不可支,给蹒跚学步的孩子们下毒,再用他们冰冷的遗体做实验。我甚至通过向一个营养不良的婴儿体内注入新的生命,使他存活下来并且快速长大,那是我创造出的最好的怪物。如果你一直跟着她那可怜的母亲走到墓地去,你就会看到一副趣味横生的景象!他可怜的母亲根本不敢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想,最后,她肯定是完全疯了。

  服从,是一个好的炼金术师的必备品质。所以,当我接收到主人的召唤时,我立马听从了他的指令。

  迄今为止,已经有三处废墟被翻了个底朝天。可结果不尽人意,即使打碎残存的坚硬石质地板,也一无所获。废墟里处处布满了被虫蛀所啃食过的大地,曾经庄严肃穆为贵族所拥有的高雅也早已随着时间的流失而烟消云散,只留下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在这里回荡。最后我们只得收起镐和木槌,留下那堆破砖烂瓦,去寻找下一个被遗弃的圣殿的残垣断壁。

  我的一个手下突然发出了质疑:“我们有可能被库鲁达骗了,不,库鲁达也可能被骗了。这里什么都没有,这只是囚犯捏造的故事罢了。毕竟当时命悬一线,处在生死关头,他很有可能这么做的。”

  “照你的意思,你是不是也可能撒谎,”我厉声回击道,“为了逃避挖掘废墟的折磨?你这个脑子坏掉了的懦夫!你这种人不配在亚未斯中拥有位置!”

  一气之下,我把他赶去搬运离我们最近的碎石,并命令他夜以继日的挖下去。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找到那个坟墓的。

#

  昨天深夜,跟随的谄媚者的其中一个,快步跑来,他聒噪的呼喊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摩古乌斯大师!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发生了一起可怕的事故!”

  我揉了揉眼睛,强行让自己从梦境中醒了过来,没抽到起床的第一根雪茄,这让我十分恼火。我压抑着愤怒不耐烦的说,“有事快说!你这家伙。”

  “夜班那批人,整晚都在教堂的地板上乱砍乱劈,然后!就在天亮的时候,那片地板完全塌陷了下去!他们全都没了!下面有个深渊!无尽的深渊!几十个人!就那么被黑暗吞噬了!”

  我跳下车厢的卧铺,车厢既是我的工作间,又是我的接待室和家。“尤里卡!这是我一个月以来听到最好的消息!”

  “炼金术士?你听明白我刚才说的话了吗?我是说我们至少损失了二十个人!我现在仍能听到他们的尖叫声。我们现在必须要赶过去,那样我们可能还能挽救回一部分人,再不济,至少能带回他们的尸体。”

  我匆匆穿上长袍,把那可怜的白痴推到了一边。或许这就是天才与傻子之间的差距吧,他永远无法理解我此刻的快乐。

  “谁会去在乎那些臭骡子们?打开瓦沙卡的坟墓,那是他们的使命。”

  我慌忙走了出去,飞奔跑向废墟,留下我的助手们在那不知所措。正如他之前所言,教堂的地面如今被一个巨大的深渊所代替,我惊叹了好几分钟。晨光射入深渊几米远后便消失弥散了,在那之后,什么都不复存在,只有那令人发指的黑暗,啊哈,还有像是来自地狱的低语。这股顺着寒冷气流而传上来的声音让我不寒而栗。太好了!我敢肯定,这就是萨耶克的坟墓!

  可在我欣喜若狂时,站在旁边的工头,却其他人一样,手里拿着帽子,心不在焉,不知道胡思乱想些什么,我转身冲他吩咐道:

  “快去拿起重机!把绳子卷起来!我要一队人在中午前降下去探个究竟。”

  “先生,我恳请您允许我们从坑里找回我们的信徒。他们可是为亚未斯教会献出了生命。”

  我承认: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赏他一个大耳光,告诉他尸体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成为我的实验材料!但是我的情商和睿智瞬间占领了高地。我仍然需要那些人,哪怕只是把我在坟墓里发现的东西拖回地面也是需要人力劳动的。再说了,萨耶克劝告过我,不要对我的喽啰们太过无情。

  “当然。我们就先照你说的这样做,快去,在两点前就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

  嘿嘿。

#

  瓦沙卡呀,瓦沙卡……现在你的秘密是我的了!

  换句话说,至少很快就是我的了。你是不是把你的研究都写在卷轴里了,是不是临死前还在用你那虚弱无力的手紧紧地握着配方了?是不是还需要我复活你那颗腐朽衰老的的大脑才能得到配方?

  “这是我们广阔蓝图中最为关键的一步,”萨耶克很久以前就和我说过,他当时如挚友般紧紧地握着我的胳膊。 “如果没有瓦沙卡的知识,我们的努力将一事无成。”

  我俯下身子,甚至带有那么一点点谦卑,啊哈。 “主教,我决不是想谴责挖掘关于这个永生秘密的必要性,但是如今欧洲的许多法庭都在你的控制之下……那真的有必要再这样吗?”

  “摩古乌斯,别天真了。亚未斯不仅仅是想让人类的军队去践踏圣地。恩西利尔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如果想实现我们的繁荣和启蒙开化,我们必须得到瓦沙卡的研究成果。他掌握着《所罗门的钥匙》。”

  于是,我来到了这里。现在我就站在这场发现之旅的起点处,尽管相比来说,我宁愿用手去戳城镇里那些倒霉的贵族们的内脏,用他们的尸体来做些实验。向那深坑里的一瞥真让人毛骨悚然——这感觉太棒了。想想在那还有那位躺在冰冷石棺里的老法师,这家伙竟然把通往永生的钥匙带进了坟墓里。我诅咒他,他本应该把这秘密公诸于世的。

  挖掘工作目前正在顺利进行。第一小队找到了被杀工人的尸体,并为他们举行了葬礼。我参加了这个仪式,并做了一个麻烦的仪式来告慰众人。有一个下属就那么瞪着我,眼中透露着他的不满,所以我把他安排到了四班。

  终于,可以开始真正的工作了!

  我在旅行箱里装满了工具和野外实验用的原料,然后登上了升降台。啊。或许我应该解释一下,我脚下这块板子不过是我们的工程师建造的一台摇摇欲坠的机器,用来进出那深渊中的坟墓。它由一个几乎没有固定的木制平台组成,用绳子吊在高处,通过起重机引到一个由四个人操作的绞盘机上。这群汗流浃背的男人身材魁梧,力大无穷。有他们在,绝不会操作失误,也绝不会让我坠下去意外身亡。

  嘿嘿。

  “把我放下来,操控师!“我兴奋地喊道。

  我们下来了!我欣喜若狂,强烈的喜悦使我胃部剧烈翻滚,心脏更是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电梯正在逐渐被黑暗吞噬,电梯越降越低,这口塌井周壁的地层在我眼前慢慢展开。我一点点的仔细观察着,先是教堂地面上的碎石和泥土,紧接着是被树根缠绕的粘土和被淹没的地下结构;甚至还有些更为古老的石头、大理石柱子以及一些有黑暗生物样子的不详雕像。怪诞无处不在,多么令人欢愉的景象啊。

  现在眼前是彻彻底底的黑暗了,我划了根火柴点燃了火把。箱子里那熟悉的药水瓶叮当作响,让我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哦,瓦沙卡,”我喊道,“你在哪儿呢?”

  这个狭窄的深坑将我们引至一个巨大的洞穴,或许这是教堂地下藏匿的另一个异教徒们的教堂。墙壁上排列着敞开的坟墓,像镶进砖墙中的壁龛。再向下——我还能看到地面吗?——这里是一片祭坛和坟墓组成的森林。这早已熄灭的灯笼不知曾经照亮了这片黑暗多久……

  那些是划痕吗?这地方真是一团糟。

  “有什么曾经打扰到了你的安息吗,哦,伟大的巫师?”

  电梯砰的一声撞上了一口石棺,我差点摔倒。不过这并不足以打倒伟大的炼金术师摩古乌斯!我心有余悸地从那该死的机器上跳了下来,并接着探索这个地下墓窟。我的火把投下长长的阴影盖住了视野,这惊喜交集的时刻让我以为自己可能会死在这。

  独自一人。

  极度惊慌。

  却又从未如此兴奋过。

  突然,一股莫名其妙的风从我身边吹过,还传来了一个声音!我发誓!它低语的内容是我的名字。摩古乌斯……这也太吓人了!

  我跟着声音找到了它的源头,直觉告诉我,这将引导我找到陵墓中我的最终奖赏:瓦沙卡腐烂的遗骸。真希望能从中窥探到他过去最重要的发现!

  我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来穿梭在各种房间和障碍物。在此期间,没有人再跟我说话:没有怪物、食尸鬼,也没有早已逝去的幽灵。不过在那无聊的跋涉结束后,我发现了最令人激动的东西!

  瓦沙卡的坟墓。

  我终于找到了!这个巨大的棺材,上面覆盖着一块有光辉的天使的浅浮雕和其他诸如此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大理石。

  “是时候拿出所罗门的钥匙了,不管它是什么,快把秘密交给我们……”

  我使出浑身解数推开盖子,慢慢地把它从坟墓上取了下来。它很重,我后悔没有带上一群大块头。该死,都怪我当时赌气坚持要自己探索这里!但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和最为直白的谩骂诅咒后,我终于弄出一个足够大的开口来观察棺材的里面。

  我俯身凝视着棺材……

  里面什么都没有。

  它是空的。

  你根本想到不到我当时多么的不可思议!我甚至怀疑,在我到达之前,瓦沙卡的坟墓就已经被洗劫一空了,然后有人又把棺材重新盖上了。但应该不会,这完全没有意义。大法的坟墓师是绝对不会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的,这可太愚蠢了。只有我,聪明的炼金术士摩古乌斯,才能挖掘出他最后的安息之地!

  但这又引出了另一个让我深思的问题:棺材被打开后又将会发生些什么?

  没等多久我就知道了答案。天花板上面的的沙沙声引起了我的注意,紧接着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那声音不断拉长,那是死者的低语。我这才意识到它已经把我吓成什么样了。这不是一个生者的声音。

  我从石棺那边退了过来,抬头仰望。就在那里,在那光线无法到达的地方,我看到它的身影了。我看见他了。

  我凝视着这黑暗的脸庞,他也与我对视——那张被羊皮纸裹着的骨瘦如柴的脸,飘动的长袍包裹着他那虚弱干瘪的身体。他像蜘蛛一样,挂在地窖里等待着他的猎物,他朝我这个闯入者咆哮起来,像是个巫妖。

  但一切都错了,这根本就不是瓦沙卡!

  我突然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猖狂的笑声在深渊中回响,甚至吓到在地面上的工人们。

  “哦,库鲁达,你这个骗子!我真是愚蠢,居然会相信你能把我带到正确的地方。如今我却身在另一个错误的教堂!”

  不过此刻的我处境并不是很好,看来我需要使出浑身解数,用尽我毕生的手段与伎俩才能活着走出去,哪怕这些手段与伎俩足够的卑鄙与狡猾。但那又怎样,我只要保证我活着走出去。

  嘿嘿!

 

故事6 迦加梅农的言咒

作者:Roderick Leeuwenhart

  想要在象棋这款高尚的游戏中获得胜利,你需要一支由各式各样的棋子组成的军队。并不是只有国王和皇后,同时还需要车、马、兵等等。这场较量中,胜利将会受到各种要素的制约。不过,还是存在一些诀窍的,譬如有时你可以让那些最无用的棋子把自己想的比他们的实际价值更为重要。好比这个傻子——炼金术士摩古乌斯,一个充满妄想的棋子……

  “啊,迦加梅农!”当我参观他在莱茵河森林的挖掘点时,他无比张扬的对我说。“你是来见证我的成功吧,对吧?嘻嘻。”

  “你做得太厉害了,炼金术士,”我奉承着他。毫无疑问,他对我的魔法能力和我对萨耶克主教的信任还是抱有迟疑态度的。

  “我确实很厉害!瓦沙卡的坟墓就快要被我发掘出来了。我已经命令挖掘队以五班一组的调换制度作息,想必工作在周末前就能完成。”

  “你可真是太尽职尽责了!之后呢?再回去用尸体做实验,我想应该是这样吧?”

  摩古乌斯贪婪地看着我,就好像等着我与戴着那可笑的瘟疫面具的他攀谈一样。“这是艺术的伟大之处!在解剖研究人体的过程中,你可以找到一切关于生命的知识。更别提如果你知道我现在已经发现了这么美妙的秘密!”

  “等你把手头这座坟的麻烦事处理好之后,可一定要把这一切都好好给我讲讲。”

  他轻声笑了笑,我们又聊了一会儿。那个傻瓜居然相信我会对他愚蠢的实验感兴趣!我,迦加梅农;可是小时候就开始在撒马尔罕的街道上练习咒语了,是我在尼罗河畔召唤了豺狼的灵魂军队,是我被萨耶克一手提拔,肩负为亚未斯教会取回所罗门的钥匙的重任!

  但是在这场游戏中,主教决定让本为士卒的摩古乌斯错觉自己扮演的是一个国王的角色,所以我会尽可能对他保持尊重。

  话虽如此,他还是证明了自己的用处:靠着粗暴的刑讯手段,获得到了有关瓦沙卡安息之地的具体位置的另一条线索。不过我想他的运气可能不是特别好,因为我很清楚,这座被毁的教堂肯定不是正确的地点,但我会在这里找到这个谜团的最后一块拼图。现在路也被他差不多摸清楚了,我应该很快就知道所罗门的钥匙到底藏在哪里了!

  对我来说,在不被那个自大的傻瓜发现的前提下潜入坟墓同样易如反掌。我想我可以给他一具最近的工人尸体,这样他整个晚上都有的研究了。仔细想想,我这开局的一手棋实在是太明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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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清楚自己在棋盘上的位置:我扮演的棋子是车。我年轻的时候曾周游各地——从东方到波斯,从圣地的沙漠戈壁到郁郁葱葱的欧洲大陆——不过,无论我身往何处,我总是全神贯注于自己的目标。

  “你真是我们的耻辱,迦加梅农。”这是我那群不思进取的咒法协会的同事们对我的评价。

  这群家伙仅仅满足于一些用于取悦皇室贵族的戏法,而我与他们不同,我渴望达到更高的境界。巫术,我的天赋终于有用武之地了,不过,他们否认了我,咒法协会中尽是自负的白痴,他们看似与梵蒂冈齐头并进,实际上他们之前的关系非常脆弱。他们意图教育那些有着魔法天赋的人,并将他们派遣到欧洲的各个角落。在这过程中,咒法协会也不断地积累着自己的影响力。这势力之大绝对不容忽视。当然,我起初也想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但是他们肯定不喜欢我提出的研究领域。所以后来我就被逐出了协会。

  我竟然就这么被当做耻辱。

  幸运的是,萨耶克慧眼识珠。甚至在与梵蒂冈决裂之前,他就已经内定我会加入他新创立的亚未斯教会了。事实远不止于此,萨耶克从不按常理出牌。他会以一个主教应有的思想高度来引导你。

  “我派出了很多教会职员去寻找瓦沙卡的坟墓,”他对我满怀信心地说道,我能感觉到他对我寄予厚望。“这是一个数字游戏。我派出的搜查队伍中的一个将会身陷囹圄,到那时候,我需要你挺身而出,接管他们的行动,你有权力随心所欲的完成我给你的任务。不过,你应该谨慎点,不要践踏那些人的自尊,要让他们以为自己仍然对任务全权负责。”

  没错,他说我可以随心所欲。我用弯曲的匕首割断了一个工人的喉咙,然后我派了一队卫兵去树林里追捕凶手。

  传召来了摩古乌斯之后,我把处理这具尸体的快乐赠予了他,我能感觉到他高兴得都要笑出来了。

  当他把尸体带回马车之后,我就听到了些让人作呕的声音——锯子划破骨头发出的沉重的摩擦声还有器官被割下来的撕扯声。

  我想这足够吸引那家伙的注意力了。

  我给了升降机的操作员一袋泰亚币,让他帮忙把我放下墓穴。我敏捷地跃到了升降台上。矿工立刻开始转动机器的曲柄,借着升降台把我送到了被挖掘出的坟墓中。

  下降到洞穴底还需要点时间,所以我开始咏唱自己发明的可以用来记录的特殊言咒,接下来我的行动都将被记录在其中。

  要想用言咒来记录眼下发生的事,我必须专注于自我意识,绝对不能分心。这言咒——或者在外行眼中的魔咒——它可以记录我的声音,因此我会把它当作记述事件的日志,这方法非常方便有效。我不需要坐下来,大费周折地把我的想法写在纸上,只要在路上用言咒就可以了。我可没地方来收纳羊皮纸、墨水和羽毛笔!显然,我现在的记录手段可要优雅方便的多!尽管我在这过程中必须大声地自言自语。如果此时有旁观者,他一定会把我当个傻子。

  幸好四下无人,升降台上也没人看我。

  我现在已经下降了大约两百臂长。为什么这平台突然停下来了?我还没到底呢!

  “继续转啊!”我向上小声抱怨道,尽量不在这死寂一般的夜晚惊动或吵醒其他人。

  一片寂静。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紧接着我听到了些声音……

  砰的一声。尽管声音很小,我也能辨别出那是炮声从加农炮射出时金属丝发出的声音,我甚至能闻到硝石燃烧的味道!

  我慢慢发现越来越多的声音回荡我头顶的空气中,像捕猎蜘蛛一般落下。这群家伙的速度太快了!转眼间他们就上了升降机器,我抽出手指,准备咏唱我掌握的最致命的咒语。

  我盯着面前突现的四个全副武装的刺客。

  神之手骑士团找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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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他们在象棋中对应的角色一样,这些骑士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快速移动着。他们凭借着绑在胸口和手套上的未知的技术装置,和可控爆炸的手段把钩子射在墙上,瞬间把自己拉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能听到他们身上自动运转的飞勾装置在我身边呼啸而过,上下翻腾;他们的利刃从我的盲点处不断袭来,四面八方,我无所遁藏。

  “这可没有你的容身之所,死灵法师!”他们中一个笨重的波希米亚人咆哮着。

  为了给自己争取点时间,我假装问道:“啊,是不是教皇大人生我的气了?”

  “我们已经监视你好几个月了,你这个外族巫师,梵蒂冈可不会容忍你继续在我们的大陆上发动这些异端活动。”

  一派胡言!这群骑士们以彼此为掩护不断跳跃,变换着阵型,他们是如此的难以琢磨而又势不可挡。骑士团不仅是令人生畏的敌人,更是那些当权者想要赢取当今局势的关键棋子。

  为了让他们失去平衡,我在周围投射了五个闪烁的光球,这无疑可以把墓穴附近的深坑变成了频闪的噩梦。我冲到升降台边,想估算下到墓穴底部还需要多远。

  可我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假如我一跃而下,肯定粉身碎骨,估计什么都不剩了,就连摩古乌斯这种疯子估计也不会对我这摊肉泥感兴趣。

  在这该死的升降机器上,我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骑士们始终占据着制空权,他们靠着缆线在空中优雅地舞蹈着。看那阵势,仿佛他们对这样的空中武斗比平时的地面作战还要熟练。我只得不断回避着他们的利刃。这一挥砍差点带走我的头颅,幸好我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只留下了几缕头发。

  不停地躲避让我喘不过气来,不过这些骑士们仿佛不知疲倦。看来我随时可能命丧黄泉。

  面对眼前这被动的局面,我必须放手一搏或许才能扳回些许优势。或许骑士们是最难以捉摸的棋子,不过他们也有自己的盲点,他们离不开那那固定的行动模式,或许只要一点点微小的意外就能让他们自乱阵脚。让我们看看他们能否跟上我这架战车的有力步伐。

  为了躲避波希米亚人和一个希腊女人的双弓箭步,我仰面翻滚,伸出双臂,向头顶的夜空中射出一股微弱的火焰。

  我的对手一时间惊慌失措起来。火焰从他们身边划过,落在升降机上,或许也打在了那早已失去意识的机器操作员身上。不过毫无疑问,这群人都以为自己会被击中,正如我所预期的那样,升降机立刻燃烧了起来,用来将一切固定在一起的绳子也被瞬间扯断。

  “开火!”

  “闪避!”

  刹那间,两场灾难同时发生。一场余烬的火雨在地表爆炸开来,飞落到我们身上。火势顺着那些装置的缆线漫延到了骑士身上,他们都掉了下来;有的落入深处,有的掉到平台上来。这第二场灾难便是平台本身从滑轮系统中脱落,坠了下来。

  我们五个人都开始担忧深渊处即将到来的死亡。

  我这精妙的一步棋,不仅是操纵了部分棋子,更颠覆了这场棋局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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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幸之中,我们的坠落受到了洞穴中木质脚手架的阻拦,它那被一次次地腐朽过的木梁,被掉下来的升降平台一撞就塌了,不过这倒是让我们的坠落缓和了些。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坠落了好久,平台带着我们像炮弹一样,穿过木架,穿过教堂假地板的表层,直到最后坠落到了一个隐蔽的地窖里。

  我从未经历如此的疼痛。

  幸好,骑士们的状况比我更糟。那一身沉重的金属盔甲让他们摔得更惨,而我的长袍甚至帮我缓解了一些撞击。所以当我已经恢复到能爬起来的时候,他们还在痛苦呻吟。

  我们这是降落到了地下墓穴的什么地方?

  我只有几分钟来摸清自己的位置,并为下一波对峙做准备。四个骑士还是有点棘手的,我无法单枪匹马应对这多人。这里离地面太遥远,从上面召集支援也根本无望。

  我创造了另一个光球来照亮周围的环境,我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我激动得几乎要笑出来。

  那是个实验室!墙壁上尽是书架,上面承载书籍的数量之多真让人印象深刻,屋子的中央是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满了仪器、试管、文物和一些巨著——这些东西上面落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我急忙走向前去,清理掉桌面上的烧杯,这样我才能看到遮挡在中间的物体是什么。

  就是这个!我在一个卷轴上找到了瓦沙卡坟墓的准确位置,是真正的坟墓!我瞥了一眼,发现它位于东部荒地的某个地方。

  但是危险迫在眉睫,波西米亚骑士已经站了起来,并且在试图扶起他的希腊同伴。另一个人把装置的飞钩射到了天花板还没断裂的地方,准备飞起来继续攻击我。

  我咧嘴笑了出来。

  “光荣的神之手骑士们,我很抱歉你们可能判断失误了。”我说。“好好想想你们的追捕对象和至今你们自己选择踏入的陷阱。”

  “你不过是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罢了,”那个希腊女人吐了一口唾沫。“你就只会靠你的光球和花言巧语耍这些伎俩。”

  “我向你们保证,这绝对不是虚张声势。我只是质疑你们将一个亡灵巫师逼入这埋葬着无数尸体的深渊这种做法是否明智。”

  眼前第一个骑士从空中向我俯冲而来,另一个扑向房间的椽子处,以防不测,我立刻开始施展我的亡灵咒术来应对。即使现在我还没掌握所罗门钥匙那的惊人力量,我也能抽出足够的法力来复活死者。

  这其实又是一场小小的赌博。或许周围根本没有任何尸体,但我有预感,如果有人在这个地方玩弄巫术,附近就一定有实验用的材料。事实上,当我刚念出正确的咒语,一声隆隆的响声就从我们脚下震动的地底深处传来。

  几十只残破的手从土里探了起来。波希米亚人和希腊人被亡灵们束缚了起来,眼下的威胁就只剩下这两个飞行的骑士。

  “复活吧,我的不死军团。”

  死尸们恐怖的呻吟着,慢慢地从坟墓里爬了出来。陷入尸群的骑士们惨叫着,就好像他们正被撕扯、碾碎、啃食一样。僵尸们就像贪婪的蝗虫,抬头直勾勾地看着那两个在天花板上翻腾的即将死去的标本。

  “该死的异教徒巫师!“一个骑士诅咒着我。

  “我明白,尔等在自己所能掌控的棋子的层面上,已经尽力制定了策略,不过很可惜作为棋子你们将被牺牲。”

  不管他们的小发明有多巧妙,他们终归是会回到地面的。我们头顶的陵墓太过庞大,他们的机器无法连接电缆,最终只能被困在这个实验室里。骑士们不停地来回跳跃以躲避亡灵的攻击,但他们很快就会筋疲力尽。

  眼前这景象真让人喜出望外!那群坚持不懈的亡灵们一个个爬上了墙。哦,他们是如此渴望能取悦自己的新主人!

  看来在这场棋局中,这些骑士终究不是一辆车的对手。

#

  在亡灵的帮助下我逃离了墓穴的风波。现在外面依旧处于夜晚,我决定像一个飞贼一般敏捷地溜走,绝不能冒险让摩古乌斯知道我的重大发现!

  按照主教大人之前的命令,我会让这优柔寡断的炼金术师依然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地下教堂中最珍贵的秘密已经被我带走了。至于底下还有其他的什么宝物,没人在乎!我现在很乐意就这样离开摩古乌斯。

  向东这一路可比我起初想象的要舒服的多。我给那已经衰败的亡灵奴仆披上了衣服,这样他们可以在大部分的商人、难民或者麻风病人们中间自由穿梭。而我做在他们肩膀上扛着的临时搭建的轿厢里。

  过了不久,我就到达了瓦沙卡的坟墓,他就藏在这片被所有人遗忘的荒芜之地的中间地带。闯入其中不费吹灰之力。躲避了瓦沙卡那嚎叫的尸体,最终我终于成功地得到了这趟使命给予我的最棒的奖赏。

  所罗门的钥匙。

  我勉强用颤抖的双手握紧它,逃回了外面。它的力量立刻充斥了我的手腕和胸膛。我手中掌握着开启死亡之门的秘密。永生的大门自然需要钥匙才能打开。瓦沙卡曾是这个王国里唯一可以操纵这些异能的法师。

  如今,它属于我!

  一个新手可能需要多年的学习和实验才能一窥所罗门的钥匙的使用之道,不过我迦加梅农可不一样!我深谙古老文明的知识。尽管我曾被咒法协会那帮家伙排斥,但我确信此时此刻我可以掌握它。

  眼下,萨耶克主教的计划还有两步要实施。所罗门的钥匙不过是第一步;第二步需要组建一支不死、不需要睡眠、不需要繁杂的供应线的军队。他的计划是用这些势不可挡的亡灵们来加强恩西利尔皇帝驻扎在圣地的军队。

  但在此之前,还需要一个能正确领导这支军队的统帅。我现在召唤的僵尸还是笨手笨脚的,只能执行有限的命令,群龙无首。为了给这支队伍配备一个称职的领袖,我需要借助所罗门的钥匙的力量和一个真正足够强大的家伙。

  毋庸置疑,国王就是最佳选择。这最珍贵的棋子。

  我的军队把我带进了灼热的沙漠中。就在这里,我将找到那位我梦寐以求的领袖,就在这片安息之地——费利克斯王族的坟墓。生前,他们曾是梵蒂冈最忠实的追随者,是信仰最坚定的捍卫者。死后,他们也将为亚未斯教会效力。

 

故事7 骑士传记,重蹈战友亡灵之路

作者:Roderick Leeuwenhart

尊敬的陛下:

  我们收到了您的信件。得知我们尼姆罗德猎手部队的兄弟姐妹们在追杀通灵术师迦加梅农的过程中丧生,我们悲痛欲绝。

  只要一想到那个罪不可恕的灵术师将我们的骑士们引诱进教堂,随后便召唤出一支食尸鬼大军来消灭他们,我就觉得毛骨悚然。决不能再对这恶贯满盈的家伙放纵不管。我们将竭尽全力来执行对他的追捕令,无论他身在何处,我们必将夺回钥匙,避免再有更多的亡灵横行于世。

  尽管我以下的说法可能违背了基督教义,但我们承诺,一定会为尼姆罗德的猎手们和已经殒命的神之手骑士团们报仇。待到我们到达迦加梅农的藏身之处附近之后,我将再次给您来信,

   

西奥多·扎夫隆,骑士传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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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陛下:

  我们沿着眼前的小路来到了安卡拉市的附近的干旱地带。

  我想陛下您十分清楚,这里是与我们信仰相对立的塞尔柱帝国的领土。不过因为是荒芜的沙漠,所以通行时倒也没有什么不便。只是在君士坦丁堡附近的边界时,我们才暂时被阻拦了下来,最后被迫乘小船绕过了黑海。

  几个小时以来我们一直漫步在这干燥的土地上,这周围只能看到些无叶的植物。前路不断出现沙丘,沙粒陷进我们的战靴里,被我们的盔甲的金属关节磨的粉碎。恶劣的环境迫使我们不得不放弃我们的手推车,取而代之的是用背包来运送我们的补给。

  但我们的精神未曾动摇。我们能感受到心中的圣火正在熊熊燃烧。

  “迦加梅农的足迹几乎被风沙消磨殆尽,”骑士指挥官发现了端倪,指明说道,“这迹象又为我们带来了第二个证据。”

  邪恶巫师的不死军团有一个明显特征:它们的身体在逐渐支离破碎。或许这个人还没有完全掌握所罗门的钥匙,他那步履蹒跚的军队正在面临土崩瓦解。这对我们来说非常幸运,接下来我们只要跟着他们脱落下来的手指和四肢就能找到罪魁祸首了。

  我们又登上了另一个沙丘。

  突然,眼前浮现出一片剧变后的景象。我们的队伍由二十个身经百战的骑士组成,见状他们立刻拔剑应敌。与尼姆罗德猎手们不同——他们就只会用——他们生前只会用些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跳来跳去,像杂技表演一样。我们可是在剑术和徒手肉搏上受过专业训练的战士。

  “收起戒备吧”骑士长说道,边说边收起了武器,“战斗早已结束了。”

  位于我们下方的沙丘的谷底处的种种迹象表明,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可怕的小规模冲突。沙面上都是尸体,他们戴着华丽的皮革头盔,身着塞尔柱帝国的护肩。这可能是一支探险队,或者是某个守卫部队。他们拼死奋战至全部倒下,鲜血染遍了附近的沙漠。

  可最让人忧心忡忡的是:除了那些战士们,没有其他死伤。他们的敌人——迦加梅农呢——可能他早就解决掉他们离开了。

  大屠杀过后,并不难追踪他身往何处。

  “他们一定是进入了那个小建筑里面,就在离着沙丘更远一点的地方。”

  那个令人担忧的石头入口看起来有点奇怪。它为何会在沙漠的中央?为何塞尔柱军队要守卫这里?它看起来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当我们进入那里时,一切问题都会得到答案。

  谨请您相信我们,我的陛下。您不必亲自出马,朗基努斯军会为您铲除异端。                           

   

西奥多·扎夫隆,骑士传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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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陛下:

   

  沙漠中出现的那个小建筑物,远看像是一个草棚屋或者是牧羊人休憩的地方,结果走近一瞧这是一个通往地下巨大墓穴的地面入口。

  当踏入它的那一刻,我意识到了自己身在何处。刚被满地的尸体吓得毛骨悚然的我在门上的铭文看到了一行字:

   

  骑士王 伟大的菲利克斯之墓

  骑士王之子 菲利克斯三世之墓

   

  我花了点时间来搜索我们的方位。在神圣的罗马帝国,菲利克斯国王和菲利克斯三世的名字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塞尔柱帝国扩张到现在的规模之前,这个伟大神圣的王族的勇者们世系统治着拜占庭以外的地区。菲利克斯是这片地区的总督,王国际将灭亡之际他的儿子不幸地继承了王位。

  但他的丰功伟绩值得被世人铭记!他在我们与那群无信仰者的战斗前线奋勇杀敌,身后整个欧洲的人们都为他祈祷做他坚强的后盾。据说他凭借单枪匹马阻挡了一支异教徒军队整整三个星期,最终拯救了整个基督教的世界。

  可是,这座不起眼的坟墓,就是他最后唯一的遗产了?

  或许这里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重要到他会吸引到像迦加梅农这样的恶魔来挖掘它。

   

西奥多·扎夫隆,骑士传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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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陛下:

   

  我们现在已经深入到了陷落的陵墓中。那古老的黄色石头的缝隙处不断渗出的沙子,就像瀑布一样。沙漠好似正试图入侵这个地方,将它碾碎深埋,让世界遗忘这里。虽然层层叠叠的沙子发出的嘶嘶声或许让人感觉清爽,却也夹杂着一丝不安。我不断提醒着自己,这个坟墓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它一直屹立不倒,所以来访者也应该尽力保持原状。

  眼下唯一的光亮就是我们的火把。骑士长勇敢地走在前面带路。陛下请相信,绝不对像懦夫一般畏畏缩缩。

  “僵尸的残肢已经干枯。要么是迦加梅农的军队快消失了,要么是我们跟丢了。”

  “这绝对不可能,”我们的骑士护卫希尔德加德说。“到目前为止,这个地方一直都是直行的路。几乎没有分叉的隧道,也没有一个十字路口。”

  “不过,也可能有秘密通道。这意味着亡灵巫师可能事先就摸清了这个地方。”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骑士长凝视着黑暗做了个讥讽的鬼脸。“我们继续前进。如果他还在这里,我们就必须继续深入这个坟墓。”

  我们当然不是懦夫,但不管怎样,来自自身本能的幽闭恐惧症正在时时刻刻的刺痛着我的神经,仿佛在宣诉着这里的恐怖与危险。我们到底还要走多深?半英里?每当我认为我们已经到达了地心的时候,眼前就会出现另一个向下的楼梯,这些倾斜的路径一直延伸,将我们引入更为黑暗的深渊处。

  啊!

  终于到了!

  我们的队伍来到了洞穴内部的一个厅堂内。接着挂在墙上点燃的火把,我们很容易看清周遭的布局。映入眼帘的是走廊两侧两根巨大的柱子,在我看来他们应该是支撑着这整个沙漠的地基。数不胜数的浮雕为我们展示着过去的光景——我一眼就认出了菲利克斯大帝,他奋战于蒙古武士的浪潮之中。第二幕,他被天使法庭授予加冕仪式,我的陛下,您的前任国王,也是其中的见证者之一。目不暇接,越来越多刻画着辉煌胜利和尊贵华丽的王权的图景接踵而至。

  “集中注意力,保持警惕,骑士传记家。”希尔德加德对我说道。

  他说的对,我一时之间被这件几近凋零的艺术品吸引住了。希尔德加德示意我眼前有更为紧迫的发现。骑士长跪在大厅中央,面前是一座纪念碑式的石墓。石墓的石板已经被敲得粉碎,里面空无一人。

  “菲利克斯三世,菲利克斯雷克斯,于此长眠,”骑士长读着碑文上的文字。“他是他父亲统治时期的王储,王位继承人,合法继承……好吧剩下的有些模糊,你们自己看吧。这里本应该躺着一具尸体,但是现在不是这样。”思绪难得找回,我赶紧继续推进工作。我扮演的角色通常是在后方记传信息。“眼前的现状只有一种合理解释,贾伽门农就在这,他用所罗门的钥匙复活了国王。”

  “或许你是对的。”

  与此同时,整支队伍的人都看向前面。墓穴后的另一扇门通向更深处。长期部队的生活使我训练有素,即使不确定自己是否想看看那后面还有什么,我还是选择把到嘴边的疑问与好奇咽了下去,

  然而,骑士长无所畏惧。他把巨剑指向前方,命令我们与他一同进入下一个房间。这房子看起来就像上个房子的复制品一样,或许只是更加稍显华丽些。这里伫立着一尊做工华丽的雕像——一位蓄着胡子的国王,他俯视着我们,如此威严、豪横。我抬头仰望,与他对视,不禁打了个寒颤。

  房子中间的坟墓同样是已经被摧毁的。“在此处本保管着,或许曾保管着,伟大的菲利克斯的遗骸。把如此伟大的历史人物的安息之处搞得一团糟,真是罪过。”

  他的坟墓跟他儿子的一样,空空如也。然而,他们的遗骸都不翼而飞。以上帝的名义,谁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前面还有一条通道,也许我们能在那找到答案。

  但当我们经过菲利克斯大地的坟墓时,最后却遇到了一具意想不到的尸体。在一根柱子的阴影下,地面被撞出了一个坑,尸体就躺在面。不过要是不走近,真不容易看出来。

  真奇怪!我都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来招架那个随时会出现在坟墓尽头的敌人。我原设想他将是挡在我们的罗马归途前最后的罪魁祸首。现在所有的预想都烟消云散了:他就在这。死在了我们脚下。

  迦加梅农。

  他的死看起来也很痛苦。他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被打碎了,内脏变成了浆糊。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它摧残至此,或许这样都会让我们中最强的人停下来思考,或许迦加梅农真的是一个颇有成就的死灵法师。

  如果谋杀他的那存在——或者那些存在们还在我们周围,我们可能要为了保命而战。

   

西奥多·扎夫隆,骑士传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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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陛下:

  我们那群在朗基努斯部队的兄弟姐妹们证明了他们的勇敢。至于我,我很羞愧自己竟然被吓呆了。

  我们进到了最后一个房间里。即使已经走到了这么深的墓穴,沙子依然在不断侵入,流入房间的边界处,不断地堆积着。这的地方被装饰得像一个宫廷,远处是一个高耸的讲台,上面有一个气势恢宏的王座。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真的是皇宫,它是专门为两位国王建立的,能容纳他们灵魂的仪式场所。

  只是现在……是其中一位国王占据着王位。

  “伟大的国王,菲利克斯三世,”骑士长说道,他不假思索地放下了剑,恭敬地跪了下来。

  其他人包括我,也都效仿。

  不死者坐在皇位上一动不动。甚至不回应我们。我们队伍的领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即使先王已逝去,表达出自己的尊敬也是明智的做法。

  “请原谅我们冒昧进入您的坟墓,您的,同时也是您饱受世人尊敬的父亲的坟墓,我们只是出于好意。您被人召唤重返世间,施术者是个亡灵术师,我想从某种程度讲,他在上一个房间里得到了他应有的结局。我谦卑地请求您从现世的重担下解脱出来。尽管我们对于您只有敬爱,但不得不说,国王大人,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说起来,他的父亲哪去了?我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另一个人的踪迹,伟大的菲利克斯国王。难道他在我们没主意时逃出了地下墓穴?等到我们处理好了眼前的威胁,或许我们还不得不在沙漠中进行绝望的追猎行动。

  但此刻,我们的注意力必须全放在眼前这个摇摇欲坠的亡灵身上。或许摇摇欲坠这个词,对于他太过羸弱了。菲利克斯三世身上或许有些许腐朽的迹象,但他绝不是普通的僵尸。他的威严彰显着他的力量,他手中的皇室权杖,大到足以摧毁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我只希望他能听我们讲讲来龙去脉。

  骑士长紧紧地握着他的剑柄,仍然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他最后重复了一遍他的请求。

  “您的统治已经结束了。”

  突然,亡灵动了起来。好像什么让他不快的词汇,将它从王座上拉的站了下来。他迅速来到了我们面前,比我想的还快,迅速到吓得我心惊肉跳。菲利克斯三世击飞了一个入侵者,向我们挥舞着他的狼牙棒,一下砸在了一个骑士的头盔上,敲碎了他的头骨。

  “编队!”骑士长咆哮着,他保持蹲伏的姿势以免被击中。“侧翼四人,后方两人。弩兵,自由射击!”

  这些演练早已刻在了我们的骨髓里。作为一个配合默契的团队,各部分立刻运作起来,每个骑士都在侧身冲刺或者不断闪避,发挥着自己的作用。第一声爆裂穿过了空气,打断了沙子流动的声音。

  菲利克斯三世咆哮着。炮弹击中了他的胸部,却像针扎一样。他完全没受到干扰。食尸鬼王将狼牙棒刺入骑士的胸甲。

  我不能再袖手旁观——像我在第一封信中写的那样——按照陛下您的要求我把这一路上的事件一一记录了下来。不过我现在必须与同伴们共同奋战!

   

西奥多·扎夫隆,骑士传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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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陛下:

  我……我已经不知怎么向您汇报现在的状况了。我们与不死国王菲利克斯三世的拼杀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前的事情了。这半天以来,我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又得以见到沙丘之上的落日余晖。

  朗基努斯团全员战死。

  我们被彻底消灭了。

  我们的骑士长,他可是队伍中最棒的,他至死不屈地奋战到了最后一刻。即使当时其他所有人都已经被残杀、屠宰、贯穿胸膛……

  对不起我的陛下,请原谅我,我没法再继续写下去了。

  或许是蒙受了命运女神一时的怜悯,我幸免于被菲利克斯三世那凶残的狼牙棒击中。我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精神失常了,我赶紧逃出了地下王宫。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路嘶声力竭地尖叫着,我是这个世界上最软弱的懦夫,我不配成为神之手骑士团的一员。

  我万分愧疚,我的陛下,我们只为您带来了失败的结果。我们别无他法,只能留不死国王菲利克斯三世如一条巨龙一样在他自己的坟墓里游荡,守护着他的黄金宝藏;至于另一个国王的亡灵……早已失踪,他一定还在外面的某个地方,继续给这个世界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失和痛苦。

  不过,至少迦加梅农也死了,至少我们少了一个让人担惊受怕的威胁。但我们这一切牺牲真的值得吗?我们的处境最终不是因为这两个祸患变得更糟了吗?

  如果亡灵巫师没有找到所罗门的钥匙就好了。

  所罗门的钥匙……

  上帝在上!这让人苦不堪言的使命蚕食着我们的灵魂,我们从未想过要用步枪刺穿迦加梅农的尸体来得到钥匙!不知钥匙还在他的尸体上吗?还是说它已经和它过去的主人一起被抹除了?还是说有人在我们进入现场之前就已经把它偷走了?

  我应该再回陵墓里找一找。

  我真的应该这样。

  这是我作为一个骑士的职责。为了向我们光荣牺牲的朗基努斯骑士团致敬,我必须完成使命。

  但是……

  原谅我,陛下。我请求您原谅我。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再回去。

  我不能再去窥探那番景象了!在我把这封信寄回给您之后,我想我会退隐山林,背离整个人类社会。我将成为一个不问是非的隐者,或许到那时,凭借着我过往所受到的教育和训练,以及我的满腔热情,我可以向上帝更迈进一步。

  我无法再忍受如此屈辱了。

   

西奥多·扎夫隆,骑士传记家

   

故事8 皇权的陨落

作者:Roderick Leeuwenhart

  公元1083年9月30日,恩希瑞尔一世陛下的宫廷内。

  我有闻必录,喜欢将一切记录在案:皇帝恩希瑞尔,是欧洲王国的正义之主;而我,则是深得他信任的宫廷管家。我忠诚于他,此后也必将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这八年里,我竭尽全力的支持我的皇帝陛下,协助于他的日常与公务。从清晨温柔地叫醒在床上熟睡着的他,到夜晚临睡前为他递上他至爱的茶水。再从招待前来看望他的宾客,到确保每份必要文件的正确提交为止。

  可以说除了他的家人以外,我是离他最近的人。请原谅我这种无礼的说法,但这种说辞已然是很给他那群冷酷无情且贪念权势的皇亲们的面子了。

  最近有一系列具有攻击性,针对性的事件在法庭上公开,像是有人蓄意为之。但是碍于身份与职位的敏感,我对这些事件不曾加以评论,只是将它们以个人日记的形式,记录下来。

  虽然我总是可以近距离的接触到陛下,甚至可以随时向他阐述这些事件——但我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当然从来没有过,甚至从来不。

  如果形势所迫,使我必须这么做的话,难道我就有足够的胆量去进谏警告我的陛下吗?我要怎么说?责备他吗?这可真是个大胆的想法,正是这个想法搞得我每天心神不宁,神经兮兮的,甚至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不过要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出于我作为陛下最忠诚的仆人想为陛下奉献一切的初衷。

  这一切都要从一个多月以前,新任命的宫廷主教沙耶·阿尔瓦的到来说起。在梵蒂冈大会的当天,我负责宣布他的任职,当时我从未想过会发生后面的这些事情。黑夜骑士的哨兵们打开了王室的门,我看见沙耶·阿尔瓦整理了下他那拖在地上的昂贵长袍,随后紧跟圣职人员的步伐一起步入殿堂。

  “沙耶·阿尔瓦主教,”我故意喊道,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国王陛下,正在他的王座上若有所思,听到我的呼喊,猛然将头抬起。他总是那么的光彩照人,黄金盔甲在他身上璨璨生辉,肩膀两侧的刺绣帆布,如瀑布般倾泻下来,头顶上素雅的王冠像是一对鹿角,在进行着虔诚的祷告。他高尚的气质总能在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来,将祝福慷慨地赐予那些追随他的人们。

  沙耶·阿尔瓦深深地鞠了一躬,从那姿势能看出他深谙最新的礼仪之道。

  “请起,主教。罗马教廷那边有什么最新消息?”

  “陛下,您可知来到这里,让我多么的欣喜雀跃,我被传召担任您所有教会事务中的私人顾问。”

  恩希瑞尔转而面向我,每当他拿不准身边最新的的人员变动时,他都会这么做,这是他的习惯。在他面前,我始终如一地保持着恭敬待命的态度,因此我无时无刻都做好了倾听他的话的准备。

  “管家,可怜的修道院长出了什么事吗?”

  他笑着说,我知道他在故弄玄虚,存心刁难新来的。

  “不,陛下。泰利佐院长就在他的小教堂里。要我现在把他接过来吗?”

  “主教大人,这么看来,我的教会事务已经被游刃有余的处理了。”

  沙耶·阿尔瓦谦卑地张开双臂,“教皇大人坚信您的信仰不可或缺,更是至关重要,仅仅一个住持是不够的,他根本不能满足陛下您的需求。只有我这个另派而来的主教才能满足您。”

  “我看不出一个布衣教士和另一个布衣教士之间有什么区别,更何况你两都拥有善良的天性,且都追随着上帝的意志。”

  我仿佛能看见智慧的齿轮在沙耶·阿尔瓦的眼睛后面飞速转动,它们比比任何人都要转的迅速。于是乎,他改变了态度,深鞠了一躬,开始向后退去。

  “既然陛下不愿接受梵蒂冈最为慷慨的提议……那我这就去转告格列利七世大人。”

  怠慢教皇可是不明智的选择。虽然皇帝可能支配整个世俗世界,但在宗教方面,教皇所拥有的可是绝对的权力。恩希瑞尔再次转向我。

  “管家大人,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是好?”

  我很清楚,这又是他在明知故问,因为他压根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他只是想让我给他一个委婉恰当的理由来回绝沙耶·阿尔瓦,又或者……我的直觉告诉我可能是想除掉住持,让主教取而代之。

  “陛下,泰利佐院长夜以继日的为您服务了十多年。如果您愿意让他休个假,他或许会对您感激涕零。”

  年轻有为的君主恩西利埃一世屈起手指,弯成拳头,敲打在王座的扶手上。“那就这么定了!安排院长明天离开宫廷,由你来定赏赐给他多少的荣誉和奖励。而你,主教,你可以使用他的房间。管家会指引你穿过宫殿,为你引路到那。”

  这位来自罗马的客人再次深深鞠躬。“我完全听候您的吩咐,陛下。”

  这就是一切麻烦的开始,泰利佐院长刚收拾好他那些朴素的东西——他是一个谦逊朴素的人,一个虔诚祷告的人,他甚至没有接受那袋给他作为养老金的,那珍贵的金光闪闪的泰亚币!可在沙耶·阿尔瓦进来后,立马就将这个地方按照他那奢华的品味重新整顿了一番。

  不得不说,这让我有点反感。

  更糟糕的是,从那以后,主教每天都要和皇帝举行简报会,这是属于他两的简报会,将我排斥在外,看起来并不欢迎我的加入。因此,我只能猜测他们在这些会议上讨论了什么。不过,我可以笃定的是,陛下在潜移默化中,受到了极其恶劣糟糕的影响。

  他变得越来越冷漠,也非常易怒。我甚至能看到一片黑云笼罩在他的头顶上,曾经专属于年轻陛下的勃勃生机如今年已被承重的责任感所压抑着。

  到底是什么样的责任感呢能让年轻的皇帝变化如此之大?

  沙耶·阿尔瓦究竟在用什么样的花言巧语迷惑恩希瑞尔?

  作为一个管家,我只能往最好的方向祈祷。但也许是时候该我亲自采取行动了,知道尽管这可能是不符合规矩的。

   

#

   

  公元1084年5月11日,恩希瑞尔一世陛下的宫廷内。

  服侍君王就是要扼杀自我,作为一个有义务伴身的仆人算不上人,仅仅只能称作是一个工具,一个辅助的工具。

  我的希望无关紧要,我的见解也无关痛痒。

  可当我看到皇帝陛下处于这种消沉的状态半年之久,令他的尊严颜面尽失,我觉得我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我要揭露真相,不久后,将会有一连串的指控直指主教那条毒蛇。

  早在这之前,我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采取了一些特殊方法,来收集有为的证据,等到时机成熟,便给予他致命一击。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密切监视着沙耶·阿尔瓦。我通过贿赂,哄骗了一些较为值得信任的员工,尾随着他进入宫殿,又或者偷听他和别人鬼鬼祟祟的谈话。

  有时,我甚至会搭上一两个仆人的性命,用他们被割坏的喉咙下流出的汩汩鲜血作为代价,得到我想要知晓的事情。而当我了解到这些阴谋皆是与皇室宫廷有关时,真相又令我忧心忡忡。

  沙耶·阿尔瓦来自于一个被称为亚未斯的奇怪教会,甚至他可能就是他们的领袖。因为平日里工作的缘故,我对皇宫堡垒护墙外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对于这个奇怪教会,我又是花费了一定的精力,才有所了解。

  然而事实证明,真相更令人提心吊胆。

  这个邪教是危险的,穷凶极恶,我很好奇为什么教皇没有察觉到到沙耶·阿尔瓦是梵蒂冈的叛徒。

  在我不得不参与这件事情,表达出自己可能完全没有意义的想法之前,或许我还能做些有意义的事。比如写一封信给教皇格列利七世。没错,现在就写,然后把它偷偷地交给帝国信使,我真是不知礼数。罗马教廷应该很难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可怜的管家写的一封信,或许他们会认为这是国王陛下的手书。

  但即使这样也可能无济于事。

  不过如果这样能曝光主教的阴谋,我倒是很乐意为我的抗命和滥用特权而受到任何惩罚。

   

#

   

  致教皇格列利七世陛下,

  请原谅我写信打扰您。我是恩希瑞尔皇帝的御用管家,我写信给您,是有要事汇报。事情是与您去年秋初派来的使者的使者,沙耶·阿尔瓦主教有关。

  他的到来,使我们的皇宫变得乌烟瘴气,一塌糊涂。在短短六个月的时间里,我看到皇帝从一个开明的君主变成了一个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人;嘴里念叨着遥远的城市以及净化之类的词;他开始不信任自己的人民;甚至还对勤勤恳恳的宫廷贵族勃然大怒。

  我想原因再清楚不过了:主教影响了我们的陛下,对他的的思想进行了一些奇怪的洗脑。

  我冒昧地做了一些调查,发现沙耶·阿尔瓦是一个煽动性极强的、异教性质的邪教会的头目,其名为亚未斯教会。

  他们的卑鄙行径数不胜数。我知道他们就是“克莱蒙特事件”的幕后黑手,有人甚至看到尸体在可怕的实验中复活。人人都会对这些无恶不作的人心生恐惧的。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和极大的关切,谦卑地请求您采取行动,来解决这个腐蚀陛下王权的奸臣。事态不能再这么继续恶化下去,我们必须保护恩希瑞尔的灵魂,让他为天主教信仰服务,以免他的灵魂最终被天国拒之门外。

  如蒙上帝恩允,愿我们能保住他的理智。

   

  您虔诚的仆人&王族的皇室管家

   

#

   

  公元1084年11月18日,恩希瑞尔一世陛下的宫廷内。

  上帝是在考验我!

  我确信事情正在好转。在我把密信寄给梵蒂冈的几个月后,我们接到对于沙耶·阿尔瓦主的紧急传召时,我激动不已。他将被召回罗马!一旦到了那里,教皇肯定会把他逮捕、审问,或许还会把他绑在火刑柱上受刑?

  几个星期以来,我高兴得抚掌大笑,宫殿看起来格外明亮,阳光也更加灿烂——我发誓我看到了国王陛下再次露出微笑,这是几年以来他第一次这样。我真的相信我的担忧已经过去了。

  可紧接着——灾难降临。

  沙耶·阿尔瓦又回来了,我们完全没有得到事先通知。他身上穿着原来的衣服,并没有携带行李,看起来好像是从圣彼得逃出来的!他冲进宫殿,我无力将他阻拦。陛下对他好像有着盲目的信任,像是不曾看见他的别有用心,尽管他做了这么多的坏事。现在,蛇又回到了我们的伊甸园。

  无论在那遥远的地中海土地上发生了什么,这都让沙耶·阿尔瓦行动变得更加的匆忙。从那一天起,他几乎再也没有离开国王陛下的身边,他刺激着皇帝,加速着他王权的衰落。

  “陛下,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吗?“昨晚我问他,试图恢复之前我对他生活的正常参与和我的日常礼节。

  “走开,管家,”他将大手一挥,说到,“主教和我正在讨论重要的问题。”

  但这一次,我不允许自己被辞退。我充耳不闻,完全违背了我的礼节,依然站在皇帝的屋内。他和沙耶·阿尔瓦都看着我,脸上充满了惊讶。

  “是我没说清楚吗,管家?”恩希瑞尔问道。

  “陛下……”

  我非常想扑到他的脚下,乞求他把这个异端顾问赶出去,但是沙耶·阿尔瓦的在场阻止了我。他微笑着看着我,像是一条毒蛇在观察田鼠。

  “我必须和您谈谈,”我结结巴巴地说。

  “嗯?继续说?”

  “我……我谦卑地请求我们能私下谈谈,陛下。”

  不能让主教旁听。我真是太无礼了,怎么能提出这样的建议。我是一个仆人,不是一个贵族,我没有任何地位,根本微不足道,更何况我还得寸进尺的向皇帝提出了要求。

  可是,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服役九年了,在这九年里我一直与恩希瑞尔保持着关系融洽。即使我的生命掌握在他的手中,但我仍旧祈祷他的心还没有封闭到听不进去我的请求。

  “你怎么敢这样?”沙耶·阿尔瓦突然斥责我,当然这做法在他的权力以内合情合理。

  “我无意冒犯,尊敬的主教先——”

  “你越界了,管家,”陛下打断了他的话。“沙耶·阿尔瓦能让我知晓了当今时代我们所处的巨大危险和机遇。他是我的知己,因此他当然可以听听你要说什么。现在说吧。管家,说你想说的!”

  我现在吓得浑身发抖。我不曾经过严格的训练,对于自己违抗命令的后果也不曾有过准备。我差点犯点踩入雷池,让自己的脑袋搬家。在场的两位贵族也都差点因为我的草率行为而陷入疯狂。

  “我只想说……”我瞥了沙耶·阿尔瓦一眼,他的目光如恶魔一般,我知道他控制着皇帝,陛下被他迷惑着,我的话将毫无意义。我一时间不知所措,语无伦次的胡诌到:“我的酒窖里有一瓶好酒……最近刚到的。我想,你们一直在处理国务,也许你们会喜欢……来点别的东西享受下?”

  皇帝的怒火立马不复存在了。“天哪,管家,你刚才看起来可真不对劲!我还以为你要暗杀我!沙耶·阿尔瓦,想来杯酒吗?”

  “天主教的一大好处是它对葡萄栽培的接纳。我很高兴能与陛下共饮。”

  “太好了!管家,去给我们倒两杯,你自己也来一杯。之后你就可以离开去休息了。”

  我俯身鞠躬,以掩饰我那满头大汗、苦不堪言的脸。

  “好的我这就去,陛下。”

   

#

   

  公元1084年12月25日,前往中东的帝国游行队伍

  现在我们正走向古老的圣地,仿佛是对当时三博士朝圣见证耶稣降诞庄严场面的嘲讽。

  我们的大篷车上挂着一千多条横幅,周围护卫的骑士和枪兵与我们一同践踏着这片土地。当我们的军队经过阿尔卑斯山时,天空发出了雷鸣。现在我们踏过了塞尔柱帝国征伐欧洲时曾经侵略的那片干旱、尚未开化的土地。我目光所及之四周,皆为黑夜骑士那可怖的头盔,他们可是皇帝的私人护卫。我坐在一辆仆人专属的车厢里,就紧跟在恩希瑞尔那豪华马车的后面。十二匹马拉着它,它大到足够容纳整整两个家庭的人。不知曾经是否有一颗比我们这豪华队伍更璀璨的宝石穿越过这个瘟疫肆虐的大陆?

  当然,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都是沙耶·阿尔瓦。

  “我的陛下,”当我在后台签署文件时,我听到他在陛下耳边低语,“我们必须尽快动身去往圣地。我们没时间了,如果想要保护那个古老的奇迹遗址,我劝谏立即采取行动。”

  “我不能离开我的宫殿和我的人民,主教……或者我可以这么做?”

  “答案就在您的面前:带上他们一起走。为什么不把整个宫廷搬到耶路撒冷去呢?命令贵族们把王国里的每一个农奴、帮会和家庭都召集起来。让他们与我们一同前行。这将是趟光荣的旅程,一场世人前所未闻的十字军东征,我们所有人都将是为了上帝而献身的圣骑士。”

  我偷瞄了一眼,看到了皇帝不可思议的眼神,即使他被这个荒谬的想法震惊的脸色苍白,却仍旧点头同意。

  “也对,我们要走了。我终将再次君临这片圣地!我们会照你说的做,我的朋友。我会增加我所有方面的税收。唯有通过战争,我们才能建立一个统一的大陆,而我,将是这片土地至高无上的君主。”

  我不知道沙耶·阿尔瓦这么着急的催促,是不是因为有报道说梵蒂冈派了一批神之手骑士准备制裁他。即使我身处皇宫不曾与教会有过接触——但我仍听说教皇格列利七世派出了他的精英们去阻止这个无赖的主教。

  遗憾的是,一切都太晚了。在骑士们到达我们的宫殿大门前,恩希瑞尔就已经发动了东征,离开了。现在的他被吸血鬼沙耶·阿尔瓦牢牢地控制着,对政事漠不关心。

  我将继续尽我所能的为陛下服务。食物,酒,能安慰人心的——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能平复他不安的心灵,我愿意供奉给他。

  我还将他宴会上的残羹剩饭递给仆人,让仆人把它们分放给我们游行队伍边缘的散兵游勇们。他们大多都面黄肌瘦,营养不良,衣衫褴褛,疲惫不堪。上层阶级和下层阶级从来没有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如今这场景就出现在我眼前,鲜明的对比……真是让人触目惊心。

  晚上,我翻来覆去,夜不能眠。

  随着我们不断的杀戮,身后白骨成山,圣地也离我们越来越近了。骑士们也许会对我们紧追不放,但我们的进军速度却也像着了魔一样,进度飞快。

   

#

   

  公元1085年4月2日,我站立在风中,在这可以俯瞰到耶路撒冷全貌的高原之上。

  在我们无坚不摧的强迫行军造成了大约一万多的村民丧生后,我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皇帝的马车和随行人员——包括我在内——都登上悬崖,在悬峭壁处避雨,我们俯瞰着这颗圣地之上的璀璨明珠:耶路撒冷。

  “太棒了,不是吗?“举世公认的的欧洲统治者恩西利埃一世感慨道。

  我环顾四周看他在和谁说话,我确定不是我。但是沙耶·阿尔瓦大概是因为在处理一些差事而不在场,或者他又去搞什么牺牲新生儿之类的邪恶实验去了。所以我走近了皇上。

  “是的,陛下。”

  “这座城市曾遭遇疯狂的波斯部落和伊斯兰教徒的争夺。所有人都在寻求庙宇的力量,以及这城墙所代表的的荣耀。亚未斯会赢下这座城市的。”

  我把正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嗓子突然哑了起来。“当然……陛下您是说基督教会赢的?”

  他突然目光炯炯的望向我,吓了我一跳。我的意志到底变得多么的不坚定啊,在我那次皇宫内的干预失败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说错话!但这次是个好机会,绝对不能错过,我必须让皇上清醒过来。

  “管家,这个世界有很多事你一无所知。天主教,亚未斯教会……这些本质上是相同的,只是被引向了不同方向。我是说,误入歧途。教皇他—”

  “陛下,请您不要再这样了。看到你屈服于那个邪恶主教的谎言与腐败中,您不知我的灵魂有多痛苦,它每天都在饱受着撕裂与蹂躏。您相信沙耶·阿尔瓦是您的朋友,但他把您的信仰拉入了一滩泥泞肮脏的黑暗污水中,让我无法帮您挽回它。”

  “但愿我还能有如此纯洁的信仰,”恩希瑞尔沉思着,“但我现在更明晰了。我看到了真相。教皇那可笑的和平条约一文不值,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必须让这个世界陷入一场能将一切都消耗殆尽的战争中,唯有这样这个世界才能得到净化。所有的帝王都必须对我俯首称臣。”

  “陛下,请您清醒!振作起来,让我们回家吧。我们在这没什么意义,这些土地不是我们的!你不能指望通过修一条通往某处的路,就能拥有路的尽头所在之处。”

  当一阵风吹散了铺在高原上的细沙时,皇帝突然用手抓住我的脖子,把我往前推,——先是推我的头——往前推,往前推,直到我的脚刮到了悬崖的边缘。

  此刻,在我脚下充满危险,我仿佛随时会跌落悬崖死去。如果我倒下了,即使宏伟如此的耶路撒冷也救不了我。

  我试图非常小心地抓住他的手腕,以免伤到他。事到如今,我仍担忧着我的殿下,我想拯救恩希瑞尔——这就是我作为他忠诚的管家仆人的意义所在。

  “求求您了,陛下!我只希望您一切安好……”

  “管家,最近你的行为过分出格了。首先,你作为一个照顾我起居的管家不该质问你的主人。其次,也不该替皇帝把食物分发给平民百姓们。这一旅程,正如沙耶·阿尔瓦主教所规定的那样,优胜劣汰,本就是强者生,弱者死。而正因为你的干预,减缓了剩余人口筛选的进度。我们十字军东征是不需要弱者和步履蹒跚的老人的。”

  我扭动着身体,设法让他松开我的衣领,可我的脚现在仍然悬在悬崖上。“我道歉,陛下。我辜负了自己的使命,辜负了您。求您把我丢下去,好让我以死谢罪,向您表明我的忠心。

  我这是在虚张声势吗?连我自己都不确定。如果我救不了我发誓要挽救的陛下,那还不如以死明志,反正如此痛苦的活在煎熬中,还不如一了百了,尘归尘,土归土,生命与使命,皆离我而去。

  但黑皇帝的手终究还是停住了,他没有把我推下去,慢慢的松开了手,脸上逐渐露出温柔、和善的神情。

  “我宁愿你能站在我这边。这是我对你的唯一一次警告。”

  我跪了下来,亲吻着他披风的边缘。之后,过了好几天,我才鼓起勇气再次正视他的眼睛。

  仆人匆忙来报,还没来得开口,他的惊慌就引起了恩西里尔的注意,沙耶·阿尔瓦也不知从哪一步跳了出来。

  “陛下,我们找到它了,这座山下藏匿着一座城堡。”

   

#

 

  公元1085年4月11日,地下城堡。

  我们曾经住的那座宫殿,是用闪闪发亮的大理石打造的,窗户有十个人那么高,光亮通透,窗户之外,可以将这个上帝创造的宏伟世界尽收眼底。

  现在,我们在地下。这里除了冒烟的火把,没有任何光亮。是谁建造了这个地下城堡,建造它的意义又在哪里?或许地下城堡的所有者有他自己的考量。但我现在感觉这里比过去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更适合我的主人,因为他的思想也被黑暗遮蔽了,深深地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深渊。

  皇帝命人在一天内清理出了之前我们发现的王室宫廷。工作完毕后,恩希瑞尔坐在一个雪花石膏的座位上,我想这个座位一定是在第一位埃及法老安葬在帝王谷之前就建造出来了。不知所罗门曾经坐过这里吗?我担心可能之前坐在这的根本不是人类。

  亚未斯教会。

  当然,沙耶·阿尔瓦这家伙倒是到家了。他整天就知道在陛下身边粘着,在陛下耳边低语,我每天都能见到他这样,但是对于他的厌恶我只字未提过。

  我的厌恶,深藏内心。

  我的仇恨,压抑已久。

  这些感觉并不该属于一个仆人。

  与此同时,皇帝制定了他重新征服圣地的宏伟计划,伴随而来的是每天都有大批被奴役的村民进入沙漠。欧洲大陆上的人民被遣送至此赴死,究其原因无人知晓,就像无人能揣测上帝的思想。

  至于我自己,我活着。我活着就是为了服务陛下。这是我作为管家的职责。当陛下上床睡觉的时候,我给他带来酒,为他减轻烦恼,擦干他发烫的前额。

  “放宽心休息吧,我的好陛下,”我骗他说道,“更光辉的明天在等待着我们,胜利就在眼前。”

  我的精神崩溃了。我本来反抗的斗志之火熄灭了。但是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会在恩希瑞尔身旁……这才是我的归宿。

   

故事9 结束了?!不,一切才刚刚开始……

作者:Roderick Leeuwenhart

  地下城堡,公元1085年7月16日

  果不其然,他又来找我了。

  “告诉我,沙耶·阿尔瓦,你是不是觉得事情已经到此为止了?”

  他话语背后夹杂着的威胁显而易见。自从这个这个魔鬼上次离开我的房间后,便杳无消息。这使我不禁得意忘形,以为自己才是亚未斯教会真正的领袖,掌控着目前的一切。但这并不能怪我,实际上,教会的大部分追随者都这么认为。我心知肚明,我们的教会是由亚未斯本身所代表的黑暗掌控着的:一个由恶魔和难以言表的恐惧汇集而成的秘密小团体,进行着阴谋活动。

  他们声称可以帮助人类从可悲的现状中振奋崛起。但是作为一个人类——我不禁认为他们另有所图——毕竟就我本身而言,我就是一个贪婪、懒惰、罪孽深重的人。

  奴役。牺牲。

  或许……

  然而这个恶魔从未和我谈及他的动机。在仅有的几次见面中,他只是不断地对我威逼利诱,想方设法地让我为他们服务,满足他们的需求。但必须承认,在亚未斯的指引下,我确实一路顺风顺水。因此,我也愿意服务于他们,并将不少成果向这个魔鬼汇报。

  看见这圣域下的城堡了么?这就是恩希利尔一世的皇宫,我们已经在这里驻扎了好几个月,并且在这里指挥了十字军东征,从那些领导核心的手中榨干了整个欧洲。而当我惬意地坐在我的私人房间里,享受着自己的成果之时,那恶魔,是凭空出现在沙发的上边,他放浪不拘的躺在那里,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垂落在腰间,可真有他的风格。这个身材魁梧、凶神恶煞、浑身缠绕着阴影的家伙。

  “领主大人。”我见到他后立马单膝跪地,单手抱拳放在胸前,开口道,“一切如您所愿,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在恩希利尔一世的贴身职位,并且在风声走漏到梵蒂冈之前,就已经迅速地为我们的教会打下了坚实的群众基础。即使格列利七世设计让我提前败露自己的计划,但无论如何,对他来说为时已晚。”

  “但是你没能除掉他,不是吗?”

  可我的计划基本都实现了。

  我暗暗咂舌,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唇角。心里试图辩解:那不过是马失前蹄,原计划是我将在逃跑时顺手隔断那个胖教皇的喉咙。却不想功败垂成,谁知那该死的胖子还有最后一道防线。而当我们短兵相接之时,他居然还在低声祈祷:“愿耶稣基督怜悯你。”

  “的确如此,”我承认。“但从长远来看,这无关痛痒。反倒是我成功地窃取了《君士坦丁恩赐书》,这使得我们的前途一片光明。我相信有了它的帮助,我们的宗教运动,或者更准确点说,您的追随者运动,将会一帆风顺,毫无阻碍。随后,我们多次突袭村镇,导致人类牺牲众多,而这行动也达到了我们想要的预期成果。现在无数人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紧接着就是去说服地方领主们,告诉他们恢复和平的唯一手段就是十字军东征。 我们给他们的金库和战备补给箱里装满了闪闪发光的泰亚币——多到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花,当然这对于我们的大业来说只是点小小的代价,根本无关痛痒。进程虽然稍缓但是十拿九稳,我们定能篡夺到罗马教会手中掌握的基督教的权力。”

  越说我的嘴角疯狂上扬,这样的布局,这样的策谋,这样的丰功伟绩,让我无比自豪。然而,恶魔却对我置之不理。他看上去一如既往,凶神恶煞。他还在为我没能铲除格列利七世而生气?或者他的怒不可遏另有原因?

  原来是,是后者。

  “我可怜的主教。你说教皇活着,依然坐在圣彼得的椅子上掌握着权力,并且知道了我们的存在,可在我看来,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你的行为导致梵蒂冈动员上帝之手的骑士来对付我们。这可真是一件愚蠢至极的行为,我们难道不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吗?蠢货!”

  “是的!“我吐了一口唾沫,这该死的骑士团,一提到他们就让我怒火中烧。“那群虚伪的骑士居然敢毁了我的努力——”

  我很清楚,在他面前发泄我的愤怒是极不明智的。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是如此的悬殊,我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来尽量维持平衡。现在的我在他看来一定像个蝼蚁一样渺小。

  “告诉我,在瓦沙卡的坟墓里发生了什么。”

  “在那座坟墓里。我最信任的部下迦加梅农就是在那找到了所罗门的钥匙。为了寻找这个宝物我们花费了不少功夫。为此我派出了几十个,也许是几百个下属,去欧洲各地搜集信息,建立挖掘据点。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彼此,所以基本上他们都认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接受了那项特殊任务。也正是凭此殊荣,我最大程度地笼络了他们的忠诚与辛勤。他们中不乏有富裕的商人,炼金术士,堕落的修道院院长,基本什么角色都有。我还暗地安排让迦加梅农监视他们的进展,一旦有人发现了什么他随时可以接手行动。”

  “我相信你说的。我要问的是,当某个炼金术士摩古乌斯偶然发现了最后的线索时,发生了什么?”

  “出人意料,他的走狗库鲁达在一个被俘的水手那里得到了线索。于是摩古乌斯开始了挖掘工作,迦加梅农按计划介入,并将消息传了出去。他找到了瓦沙卡的坟墓和钥匙。”

  “但是之后他也遭遇了教皇的狂热分子的追击。”

  “……的确。骑士们跟着他进了墓穴。迦加梅农最后召唤了一支不死军团来屠杀他们。至于那些刺客,他们为自己的狂妄换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们罪有应得!”

  魔鬼用他那阴沉的声音嘎吱嘎吱地笑着,听起来像是古老的刀片打磨石头。“你赶走了一只蜜蜂,却没有意识到你惹恼了整个蜂巢。”

  “我的主人,我们不是万能的。但我们一直竭尽所能。我很庆幸迦加梅农的准备足以去消灭他的攻击者,即便这意味着要引起其他上帝之手骑士的愤怒。后来他们一直在跟踪他,您知道吗?但这位尽职的亡灵巫师,依旧根据我们计划好的那样赶往安纳达沙漠,并且找到了瓦沙卡的坟墓和菲利克斯的陵墓。我们希望能复活两位古代基督教十字军的国王,来领导我们的不死军团。”

  “所以结果如何?”

  对我来说,后面的发展不尽人意。迦加梅农的故事也以另一场的惨败告终,不过没关系!也许我能把它扭转成一场显而易见的胜利。使出你全身的狡猾劲啊,沙耶·阿尔瓦!

  “骑士们没来得及阻止他,这使他松了一口气。但所罗门的钥匙却超出了巫师的控制能力。或者更确切地说,亡灵通过它的力量复活了。如果我们要再现这场悲剧的话,迦加梅农应该是被菲利克斯大帝或他的儿子菲利克斯三世杀害的。”

  “一个无法控制自己造物的亡灵巫师?”

  这个魔鬼是在嘲笑我们吗?然而,他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当骑士们随后赶到,潜入陵墓时,菲利克斯三世也处置了他们。至于菲利克斯大帝,他仍然在四处游荡。所有的这些发展,都让我们建立一支配以强大指挥官的不死军团的计划暂停脚步。”

  “难道我们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吗?”

  我身上开始冒虚汗。“当然不是,但考虑到我们目前的条件十分有利。即使没有亡灵的加入,我们的十字军东征依然可以成功。那群可怜的欧洲农民们正成群结队地涌向这片圣地,为我们而战。不过我们在坟墓里除了发现迦加梅农的尸体外,我们还发现了……”

  这也许是我手中唯一的王牌。有了这个,我还可以安抚下坐在房间里的这个邪恶的魔鬼。我转过身,从桌上一个漆面盒子里取出了那个物品。

  “所罗门的钥匙。”

  我一直没弄清楚这个奇怪的东西是怎么运作的。它看起来一半是乐器,一半是书卷。毫无疑问,一个熟练的亡灵巫师很容易知道如何使用它,或者如何阅读它,但它远远超出了我的专攻与教会方面的知识储备量。

  恶魔把所罗门的钥匙握在手里,转动着,好像在把玩一个有趣的玩具。

  “我想,这东西在某种程度上对我们还是有用的。”

  “并且,恩希瑞尔现在还在我的手中。和他在一起,我就控制着欧洲所有的贵族一派。就连梵蒂冈也不会愿意公开与他宣战的。”

  “这充分说明了,”紫色怪物叹息道,“他对我们组织的价值。”

  这意味着我,沙耶·阿尔瓦,没有这样的价值。

  这次谈话,使我察觉到我的处境每时每刻都在恶化。我似乎此生都将无法捍卫自己的立场,亦或无法从积极的角度来看待当下的处境。我就要被处决了吗?我已经看过太多人的死亡,所以自然很容易想象到自己的死状:或许是被套索勒住脖子,只得不停挣扎;也或许是胳膊被钉在木杆上,脚下是吞噬我的火焰。

  好了,够了,我真的已经厌倦了卑躬屈膝。在经受了这些不起眼的侮辱之后,我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如果他想折磨我让我痛苦的死去,却以为我只会坐以待毙,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我主,如果您对于我执行您命令的方式不满意,我请求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我已尽我所能按照您的吩咐做了。我们取得了很多胜利,但是损失极小。或许有些严重,但很少。我希望经过这么多年,就算我没得到您的尊重,至少也有信任吧。如果是我想错了,那么请您现在赐我一死,让这个世界少一个妄想的信徒吧。”

  那恶魔仿佛越过了一道隐藏的门扉,终于从沙发上站起了身。透过笼罩在他身上那黑暗的能量漩涡,我看到他变成了一个神像。那张脸上所存在的一丝丝人类的情感全部都脱落了下来——如面具一般。他向我走来,我凭借自己所有的意志力,尽力支撑着自己不退缩。

  “沙耶·阿尔瓦主教。我对于你复述的关于任务进展的详情表示满意。你在为亚未斯效力上做得很好。”

  换句话说,我还是有价值的。我长吁了口气,过度紧张后的放松让我因刚才的表现吓得哆嗦了起来。“感谢您,大人。”

  “是时候进行接下来的计划了。毕竟,这只是第一步。让我来告诉你迄今为止发生了什么。”

  他用他那细长的、长有紫色斑纹的食指戳了戳我的前额。

  我的脑袋快要被过多的信息量充爆了。白热的蒸汽波吹刮到我的身体上,直到我的皮肤被蒸发殆尽,骨头也化为尘土。在虚无中,我看到了一片严酷的景象。

  此刻我身处鸟瞰一般的视角,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我们的世界。这是欧洲,城市和王国被无数的细丝连结拼凑在罗马,在梵蒂冈城。更粗的绳子,像水渠一般横穿大地,其间传递着炽热的火焰,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汇聚于我们这里,圣地所在。

  将我的目光从基督教管辖的边界移开,我看到了东方的平原和丘陵、丛林、沙漠、深不可测的城市。从我们这渺小的一点长出无数新生的根蔓,触手可及,意图覆盖一切。

  我明白了这一切景象的意义。征服这些土地仅仅是个开始。亚未斯教会的野心将遍及全世界。

  “向上看,主教,”我听到魔鬼说,他的声音响彻四周。

  我将视野移至天堂,紫色的乌云在天空中煽动,如雷霆般令人心生畏惧。我被这一派末日浩劫的景象所震撼,恐惧更是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在暴风雨中,我看到了那个名义上我服务过的人物:恩希瑞尔一世,统治整个欧洲的黑皇帝,同时也是我的私人傀儡。他是用大理石雕刻的,看起来体积比月亮还大,怒睁着他那双专横而死气沉沉的眼睛。

  在他的身后是亚未斯的全体议会。那是一群难以形容的怪物,他们就是幕后掌控一切的黑手。

  我一下子从幻像中醒了过来,这浮生如梦的切换让我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那恶魔后退了几步就消失了。只有他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

  “现在你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去把他们付诸于现实吧,沙耶·阿尔瓦。”

  在窥探过如此景象之后,我从未感觉到自己如此的弱小、虚无,心有余悸的我顿时冷汗淋淋。我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他们的要求,正如我早已知晓自己必须尽全力的效忠于他们规划的未来一样。

  另外……无论对于执行他们那惨无人道的计划,我抱有怎样的犹豫,我早已足够贪婪、怠惰、罪不可赦。我深知实现他们的计划会为我带来怎样无与伦比的回报。

  我倒了些酒喝了下去,意图模糊自己的感知。

  是的,我将和亚未斯一同崛起。即使它最终会为世界带来毁灭。

   

番外篇之泰亚币的传说

作者:Roderick Leeuwenhart

  “我会花一百泰亚币……买下它。”

  “一百泰亚币?!我怀疑这个国家的国王都没有这么多的财富!”

  “要么成交,要么再见,人渣!”

  自从泰亚币席卷欧洲大陆以来,这种对话随处可见。泰亚币的光彩和传奇像是罂粟一般,将人们的魂魄纷纷吸引而去,让人们为之癫狂。

  这些硬币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它们真的如同谣传所说,是巴巴里海岸附近沉没的海盗宝藏的一部分吗?又或者说,那隐藏在阿尔卑斯山脉附近的,由多位公爵和城邦管控的造币厂,才是它们真正的来源?

  “仔细听我说,”面对着眼前涉足此地来探求真相的专精探险家团队,隐居在山中小屋的睿智的老妇人终于肯开口为他们解释道:“泰亚币的制作可以追溯到遥远东方的丝绸之路以外。你们知道锡矿吗?那可是我们在青铜时代的燃料,而泰亚币的历史要比锡矿还久远。在这片弥漫着茶香的土地上,我们的皇帝曾经委托全世界优秀的制金大师们共同打造一个带有他自己印章的特殊钱币储藏柜。竣工后,他把储藏柜运到了这里,封锁在了一个禁地里,又将禁地封锁在了一个禁寺里,再将禁寺封锁在了一座禁城里。一层层的禁锢,像是蚕茧般牢固。而皇帝依旧不放心。为了不让秘密泄漏出去,皇帝下命把那群金匠们的舌头割来,双目挖走,这样谁也找不到藏宝地。可怜的金匠们,纵使他们劳苦功高,却依旧惨遭毒手。皇帝幻想着自己一辈子都能独享那一大堆的硬币,但我猜就是在他死后的几百年里,出于某种原因,泰亚币意外流入了我们的生活。很奇妙不是么?即使有了这么多层保障,硬币最后还是重返人间来了。”

  探险家们不知是否该相信眼前的老妇人,毕竟她的故事存在太多谜团了。老妇人大笑着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切又回到了她独守空屋的情景。

  显而易见,不管这谜团背后隐藏着什么,泰亚币都绝对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它很快就成为了最珍贵的货币,其价值远远超过当地货币,甚至把达布隆金币都甩在了后面。

  眼下这些泰亚币——才是人们真正在乎的。

  谁又能责怪硬币本身呢?瞧瞧这不同寻常的泰亚币吧。它的底盘是由苍烨石和镁矿混制而成,这两种材料只存在遥远的雪山之上和最深的大海之下,开采它们本就不易,再加之其坚硬的质地,更是增加了泰亚币生产的困难性。镶嵌在底盘上的花纹,是由云晶砂勾勒而出的暗黑花纹,据说只有最纯净的云晶矿石才能产出那么四五粒,而一块云晶矿石的价值便是黄金的十倍。三条健硕的腿部是整个泰压币标志性的存在,有人说那是传说中的精灵宝石制作而成,华丽却不显庸俗,任由多次的打磨都不失一点光彩性,闪烁着超凡脱俗、美丽的倒影。

  如果老太婆的故事是可信的,皇帝一定是机缘巧合下得到这些独一无二的稀有传奇矿石,毕竟它们实在难以开采和锻造,借助外界的力量一定是整个工程不可或缺的部分。如此华丽的硬币,无论是谁看到都会渴望得到它。

  因此,顷刻间,无论是武器、工具、盔甲、家具、房屋甚至是城堡,这些世界上最豪华的物品,都只能用这些贵重的硬币来购买。战争才刚刚开始。我们知晓到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无论泰亚币有多么神奇的来源,它们都将在这世间继续流传下去。